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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等回过神后,他又盯着死者的背影沉吟了很久,混在人群里他目光发直地神游,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这道身影给他的即视感为什么这么强烈。
他看着通讯录内密密麻麻的联系名字,一路划到底,那里有一个他存了后从未拨打过去的空白名。
点开详情页后,他没有选择打电话,而是进了发短信的界面,开始编辑一条真情实感、心惊胆颤的彩信。
【你好,是路瑾严的妈妈吗,我是他的同学,我不知道怎么跟您说这件事,我今天出门时突然目击了这场车祸,看到您的儿子在那里……对不起,阿姨节哀】
【附件照片】
传送进度百分之一、传送进度百分之五十、百分之九十九……
百分之一百。
那张死状惨烈面目全非的照片就这么横亘在聊天框内,像一声悲鸣或丧钟。
做完这一切后他就将手机放回了衣兜里,悄然无声地离开了案发现场。
另一边正在江城邻省出差的路瑜刚刚通宵加完班回到酒店,整个人疲惫不堪得连站立都有些困难,她半阖着眼解身上制服的纽扣,解到一半放在桌上的手机猛然一震,她以为是客户的消息,点开后却是这么一条五雷轰顶的噩耗。
她颤抖着手点开那张照片,然后“哐”地一声,手机掉到了地毯上,莹莹发光的屏幕还停留在那张血肉模糊的死者背影上。
“路瑾严……小路,小路……”她一边喃喃念叨着一边跌跌撞撞地往房门口跑去,因为穿着高跟鞋中途还摔了个踉跄,差点跪倒在地上。
从酒店跑到停车场的间隙里她数不清自己有多少次眼前一黑,头脑中一片空白,几乎是摔到了驾驶座上,视线里已经因为精力透支和慌不择路而发花重影,她哆嗦着嘴唇启动车子,按下油门的那一刻一颗豆大的泪珠从脸上滚落下来,然后再也收不住。
她看到了什么?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可那是她的儿子啊,那就是她的儿子啊。
她感觉自己被人掐着喉咙,一口气迟迟提不上来,几乎要窒息而亡,她一路以最大码飙上了高速,在省交界的分叉道口上毫不犹豫地开向了江城的方向,路面上厚厚的积雪才刚被清扫过,车道又湿又滑,一个不经意轮胎就会往脱控的方位滑去。
路瑜的状态实在太糟糕,她飙速飙得已经忘了车道限速,精神恍惚得身体都在摇摇欲坠,刚上高速没多久她就开始看不清方向和路障,正逢此时一辆私家车从她身边超车而过,轮胎扭转滑动间差点撞到一起,她猛打方向盘却没来得及刹住车,猛地撞上了前一辆车的尾部。
下午三点,坐在图书馆里看复习资料的路瑾严接到来自邻省医院的一通电话。
“喂?”
那边说了两句话,路瑾严的脸色陡然变了。
手脚冷得如坠冰窖,那边还说了什么他已经听不清,耳边传来一阵阵的嗡鸣声,身体比已经僵掉的脑子更先一步作出了反应,等他回过神来时已经站到了图书馆外面,抬手拦住迎面的一辆出租车。
“你母亲在高速公路上追尾了一辆货车,现在正在icu里抢救,马上要进行肝脾破裂修复手术,现在方便过来进行签字吗?”
“……我在江城,赶不过来。”
从江城到邻省的那家医院开车至少要五个小时。
他和母亲在棠城也没有其他亲戚,估计医生通知派出所后搜遍了路瑜手机里的联系方式,也只翻到路瑾严这一个放在亲人列表里的电话号码。
“好的没关系,我们先通知医务科授权签字手术。你先别急。”那边语速飞快地说完后顿了顿,“……还有一件事,你母亲被送过来时,手机里有一条短信。”
对方描述了那条短信里的内容之后出租车正好驶到面前,鸣了两声笛后车门前的少年都一动不动没有反应。
后面再说了什么路瑾严已经听不清,他感受到自己的嘴唇在蠕动,一点一点、一个字一个字地:“谁?”
“是匿名的,没有备注,电话号码是……你认识吗?”
他认识。两个月前的实验室登记名册上的负责人一栏旁边有那个号码。
为什么他的母亲突然一大早开车上了通往江城方向的高速?
为什么明明素日里车技稳健的人会在大雪天里超速行驶打错方向盘?
为什么偏偏挑了年末通宵加班最多最疲惫的这段日子发给她?
“她有生命危险吗?”
“我们会尽全力。”
血液仿佛随着停滞的思维一起止住了流动,在血管里凝固成结,整个身子从头到脚都堵塞得发凉,司机还在不耐烦地按着喇叭问他去哪,路瑾严堪堪转动了一下眼珠。
“江大。”
他维持着这种精神恍惚的状态直到出租车在江大的校门口停下,他下车后直直往通向教务处的路飞奔过去,跑到一半脚步却生生顿住。
罪魁祸首穿着今天早上在城市广场新买的衣服,跟同行人倚在梧桐树旁有说有笑。
夏润看到了迎面向自己走过来的路瑾严,一如既往冷漠得看不出表情的脸,他还不知道自己的一通短信已经把路母送进icu了的事,直到路瑾严拎起他的领子——
一拳打碎了他左半脸的一颗牙。
他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脑袋被狠狠地撞到树干上,路瑾严扯着他的头发将他的后脑往树干上砸,一下,两下,没一会儿被砸的地方就晕出一片血迹。
同行人的惊呼惨叫声已经在他耳边模糊,路瑾严将满脸是血的他按在地上,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周身透出来的气质却像地狱里出来的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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