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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会。”闻于野笑起来,仿佛比卞舍春更了解他自己。
“好吧,我确实不会,我那时候是有些多余的良心,”卞舍春贬起自己来嘴巴毒了至少三分,“还有些过剩的表演欲和泛滥的虚荣心。”
“所以你才会答应岑周的告白?”
“不然?”卞舍春耸耸肩,但厚重的外套让这个本来表达轻蔑的动作更像冷得缩了缩脖子。
闻于野笑了笑,倒是非常大方地为他十八岁的初恋开脱:“也不用这么武断吧,你被表白时看上去很开心。可能你那时也是真心喜欢他,只是现在没感情了。”
“不是,”卞舍春也微笑着看他的眼睛,山风吹乱他的头发,有一瞬间那姿态像舞动的极光,而他带笑的嗓音却有一种风一样的凛然,“一瞬间的感动,不能称之为爱,充其量只是一种热诚的幻觉。”
做多了文字工作的人,有时候讲话也书面一些,直接点讲,听上去像装逼。卞舍春说完就有点不好意思,但话已经出口,他只能接着讲完:“年轻的时候,难免迷信它。”
闻于野认真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对我来说,不是这样。”
他难得反驳,卞舍春挑了下眉:“怎么?难不成你是一见钟情的那种类型啊?”
“不算是……”闻于野像是回忆着什么事,说,“但在我看来那些不是幻觉。”
卞舍春半是好奇半是紧张,他知道闻于野在说的是他自己的暗恋:“那是什么?”
闻于野没立刻回答,深呼吸了一口,大概在组织语言,因为思考目光朝上,倒像是凝望着飘落的雪。卞舍春看着他胸膛的起伏,仿佛能共感到冷风深深地灌进肺里时的刺痛。
几秒后,他把脸转过来,看向卞舍春,说:“是预感吧。”
卞舍春怔住了,内心强烈地动摇。风突然大起来,把大衣的领子都吹得不住翻动,脚下差点踉跄,闻于野扶住他的肩膀。在鼓动的风声中,雪在空中旋转升腾,被天光照得透亮,人类的力量变得孱弱而狼狈,但有一些虚幻的东西像山一样坚定,带给他一种……预感。
他把领子立起来挡住半张脸,凑到闻于野耳朵边上问:“你车上还有酒吗?”
闻于野点了点头,走回去开后备箱。风渐渐小了,但他弯身拿酒时,帽子还是被吹得饱胀。他拿着酒瓶直起身,甩了甩沾着雪的乱发。
卞舍春站着等他再走回来,伸手接过酒瓶,掂着在手上转了一圈看说明,全是他不认识的挪威语,唯一能看懂的是酒精度“24vol”。他在风里叹了口气,秉承着聊胜于无的想法撬开瓶盖,一股清新的果香抢在酒精味之前冲进他的鼻腔。
他喝了一口,笑了,盯着瓶身上的洋文:“这不小甜水吗!”
这一箱果啤是朋友送的,闻于野自己没喝过,闻言也笑了,低声道:“凑合吧。”
“行吧,也挺好喝的,”卞舍春咂咂嘴,试图分辨那股酸酸甜甜的果味来源,轻巧地给手里的酒重新下了定义,“白桃气泡水。”
他拎着这一瓶24度的白桃气泡水和闻于野慢慢沿着公路往上走,靴子把雪踩得吱吱响,越走越觉得这地方太像世界的终点,“望尽天涯路”,大概也不过如此。
立领被他呼出的气熏得湿热,他把拉链往下又拉了一点,突然开口道:“你之前说我给你占过塔罗牌?”
“嗯。”
“说实话,要说记忆,我是真的想不起来了,”卞舍春笑了笑,“但我可以猜。”
闻于野其实也没那么在意他想不想得起来,之前只是逗他好玩,但闻言还是配合地说:“猜吧。”
“你应该不止一次来做过我们剧团的场务吧?”
闻于野笑:“做的也不止场务。”
“那就还有中控嘛,幕后也就那么几个职务,”卞舍春在心里大致数了一遍,又推理道,“剧团当时也不缺人,会额外招人来做志愿者的大型活动也不多……啊,你之前提过,青韬杯?”
闻于野也没想到他能猜这么快,但转念一想,他自己应该也对那个舞台最怀念:“是。”
有了时间和事件,卞舍春又低下头冥思苦想,如果不是因为冷,他现在估计要把手拿出来啃指甲了。
那时候天天忙得要死,感情学业全给剧目让步,哪有时间给人占卜?更何况他当时完全不认识闻于野。
这事儿不能发生在青韬杯举办期间,那就只能是结束之后。闻于野当时在火车上的原话是“青韬杯团建聚餐的时候”,那就对了,他们剧团的惯例是先办庆功宴再去ktv,一整夜不归寝,而他被敬了很多酒,很多很多酒——
记忆深处一块微小的空白被他翻找出来,像长卷胶片上的一点过曝,噪点像回忆蒙上的厚厚尘埃。
那是他的酒鬼人生中唯一一次短暂的断片,不过几个小时。
他无声地爆了句粗口。
“是庆功宴那天吗?”他转向闻于野,试探地问,祈祷这个答案是错误的。
“对。”
卞舍春绝望地闭上眼:“我那天喝断片了。”
“啊,”闻于野语调平稳,听上去并不意外,只是有限地惋惜,还有点揶揄,“我还以为你真的千杯不醉。”
“我也这么以为,”卞舍春自嘲地提起嘴角,无论回忆都是一片空白,在这空白里感受到一丝人类对于未知的恐惧,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问道,“我只是顺手给你占了副塔罗牌吧?没说什么出格的吧?”
“没有。”
“那就好……”
“你说你是我正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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