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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下来,冰冷的空气冻得牙齿打颤,缓了口气,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现在去找里正闹?除了撕破脸,让他日后变着法子刁难咱们,还能有什么好?咱们不靠他!自己顾自己!咱们这么多人,还怕这点困难?今晚就不睡了!”
火光映照着他坚定的脸庞,一道道指令清晰果断地发出:
“一队人,立刻找一间相对完整的屋子,先清理修缮,让孩子们有个避风的地方!”
“二队,去割草、找芦苇,会编草席的立刻动手,有多少编多少,先铺地上挡寒气!”
“男人们,火把点起来!把这片地方彻底检查一遍,看看有多少能用的材料,地形如何!”
“高大郎!我记得你在老家是木匠学徒?带几个有力气的,跟我去林子里砍树!要粗壮耐烧的!今晚必须把火生起来,把寒气驱走!”
“柳三娃,你带人去附近找水源!”
“蔫吧,你……”
一道道命令如同定心丸。
哭泣声渐渐止息。
对啊,逃荒路上死人都见惯了,还能被几间破屋子难倒?
每个人都被赋予了明确的任务,混乱绝望的气氛被迅速驱散,一种熟悉的、在舒月指挥下凝聚起来的力量感重新回归。
舒月将一件厚衣裹在瘦小的柳一身上,这孩子是路上捡的,又哑又瘦弱,在柳奶奶眼里就是张白吃饭的嘴,很不受待见。
舒月只能尽量给他安排点轻省的活计,比如看着火堆、递递东西,免得他在柳奶奶跟前晃悠惹眼。
“跟着星澜,别乱跑。”他低声嘱咐了一句,便抄起斧头,带着高大郎等人,一头扎进了漆黑的树林。
温暖,需要柴火去争取。
一支支火把陆续点燃,如同黑暗中的星辰,倔强地照亮了这片即将成为他们家园的废墟。
微弱的光线下,一双双布满老茧、冻疮开裂的手,开始笨拙而坚定地清理瓦砾、搬运木料、捆扎草席……他们用最原始的方式,在这冰冷的荒芜之地,一点点搭建起关于“家”的第一块基石。
与此同时,温暖如春的里正家中。
万祺瑞蹲在烧得暖烘烘的炕沿边,对着炕上惬意抽着旱烟袋的父亲万成业,语气带着几分看好戏的轻快:
“爹,您说那帮子流民,这会儿看见那堆破房子,是不是该哭爹喊娘,急着来找咱们闹腾了?”
万成业慢悠悠吐出一口浓白的烟圈,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精明的算计,嘴角勾起一抹老狐狸般的笑:
“急什么?让他们在风地里多冻一会儿,多哭一会儿,才知道这万家村的门槛有多高。等他们熬不住了,自然会来求。”他磕了磕烟锅,“村里人都安生吧?”
“安生着呢!”万祺瑞得意道,“我出去的时候,家家户户都熄灯闭户,静得跟没人似的。您放心,没人会多管闲事。”
逃荒农家小书生v金戈铁马大将军25
“嗯,行了,把灯熄了吧。”万成业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今儿晚上,就算他们哭天抢地找上门来,也甭理会!让他们在野地里好好冻上一宿!到了万家村,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这就是给他们上的第一课!长长记性!等明天他们熬不住了,再来求,再把村边那几间没人住的破屋子打发给他们。”
万祺瑞心里有些打鼓:“爹……这天寒地冻的,不会……真冻出人命吧?”他到底不如他爹心硬。
万成业在黑暗中嗤笑一声,烟袋锅的火星在炕沿上磕了磕,溅起几点微光:
“你慌什么?忘了他们是打哪儿来的了?流民!一路逃荒,尸山血海都趟过来了,还能冻死在这一晚上?”他顿了顿,语气带着掌控一切的得意,“再说了,明天我得起个大早,先去官府衙门,把他们这一大帮子的户籍都给钉死了!听你大哥信里提过,像他们这种官府安置的流民,还能领半年的救济粮呢!虽说是些粗粝玩意儿,可半年下来,那也不是个小数目……”
万祺瑞一愣,有点摸不着头脑:“爹?您不是说……要给他们下马威吗?怎么还上赶着帮他们弄户籍、领粮了?”这转变也太快了。
万成业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恨不得撬开小儿子的榆木脑袋看看。
还是大儿子好啊,一考中进士就被侯府榜下捉了婿,虽说是个庶出的女儿,那也是侯府千金!
如今官场上顺风顺水,全靠岳家提携。
他压着火气,声音带着恨铁不成钢的训斥:
“蠢!你大哥的机灵劲儿,你是一星半点都没学到!我说要把粮‘给’他们了吗?他们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能知道官府还有这茬儿?他们不开口问,那些鼻孔朝天的官老爷会主动提?动动你那猪脑子!这粮,领到我手里,那就是我的!那些粗粮陈米,转手一倒腾,也是一笔进项!”
他越想越美,仿佛白花花的银子已经进了口袋。
万祺瑞被骂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嘴,赶紧吹熄了油灯,蹑手蹑脚地溜了出去。
屋里彻底陷入黑暗。
万成业却没了睡意。
平日里这个时辰,他还在炕上咂摸着烟袋,盘算着村里的大小事务。
今夜,心思却全被河对岸那帮流民勾走了。
他竖着耳朵,仔细分辨着窗外的动静——风声?没有。
人声?更没有。
怎么还没人来哭求?这不合常理啊!那破屋区根本没法住人!他心里像被猫爪子挠着,焦躁不安,越等越清醒,莫名其妙竟熬了个通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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