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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他衣服上丝线的反光,他今夜没有穿夜行衣,而是寻常白日穿的常服。
云青水纹长袍,正是他白日去狱中见上官栎时穿的那件。
除此以外,他今夜也没有带香炉。
除却上次,每次他来大安国寺他都会带着香炉来,里面熏着他所制的芍药花香。
上官栩原以为他上次没带是因上官栎的事太过紧急,然而这一次见他依旧没带,便猜测他或许已改了这个习惯。
上官栩向窗边走了几步,见她并未回他的话,他便也不再去等,手一撑,全身跃进了屋中。
动作带起一阵风,带着气息拂过人的鼻尖。
上官栩眉目微扬,这才明白他为何不带香炉了——他熏香了,熏的还是她给他的兰香。
昏暗光线下勾出的轮廓,加上这熟悉的兰花清香,上官栩一时有些恍惚。
恍惚到,他已俯身凑近她身前,几乎面贴面地与她说话她都没反应过来。
“娘娘怎么又走神了?”身前的人语中带上了嗔怪之意。
上官栩这才回过神,但却又像还没从梦境中彻底清醒过来一般,目中微怅,又叹了口气。
徐卿安细致地关注她的神态,似调笑又似对关切之人不听劝阻的埋怨道:“娘娘在夜间的精神似乎总不好,既然如此何不早些睡,也省得这般精神身体两不济。”
上官栩被他的话完全唤回神,但又觉他那话说得好笑,且不说到底是谁常漏夜而来,就是当下正经历的这些事情也不容得她放松去休息啊。
然而更让她觉得好笑的是,是对方的那语气,几分关切几分苛责,倒真像是至亲至爱间的那种交谈模式。
徐卿安察觉到她唇边眼尾的戏谑,眸色沉下,不满道:“娘娘笑什么?”
既被他发觉,上官栩便也不再去掩饰,反而更加放肆地扬起笑,又抬手揽住他的脖颈,半真半假道:“我笑你刚才说的话呀。我今夜缘何不早睡徐卿不知道么?”她笑答,“自然是在等你呀。我若歇下了,还怎么等你呢?岂非让你白跑一趟?”
果然是为了等他这个外臣,徐卿安闻言隐生怒意,手臂勾住她的腰向他揽去,意有所指道:“娘娘这话说得也不尽然,臣又不是没有在娘娘歇下时来过。”
是啊,他来过一次的,那一次她遭梦魇所扰,而他恰带着安神香帮她凝神。
然而上官栩想起那夜的事心中并无波澜,反而见他说起这些事的得意样暗啐了句脸皮厚。
上官栩便不和他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她只问:“你今日去见我阿兄了?”
他既在今夜来找她,那必然是在她阿兄的事上有了进展。
见她不再和他调笑暧昧,他心中怒意稍减,可是他还是先叹声道:“娘娘这么快就谈上其它事了,都不想与我温存片刻?”
上官栩歪了歪头,还他一抹笑:“我们这样的姿势还不够温存么?”
昏暗之中,孤男寡女相拥相诉,一人揽着对方的颈,一人勾着对方的腰,眼眸一仰一俯,光是那勾勒出的姿态轮廓就有着无限的旖旎气息。
徐卿安面上神色不变,沉吟片刻。
他忽而松开手,又轻轻拉下她的手臂,往后退开了一步。
上官栩微惊讶,她倒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
徐卿安温声体贴道:“娘娘既然想谈正事,那我们便好好谈正事吧,正好我这次见过上官大人之后也有诸多话想对娘娘说。”
一听到上官栎,上官栩也不去管徐卿安的那些意外之举了,只问:“我阿兄在牢中可好?”
——
上官栩和徐卿安分坐在房中的蒲团上。
徐卿安诉着狱中他和上官栎交谈的话:“上官大人目前在狱中情况还算好,虽的确不能和外面相比,但好在衣食上能勉强过得去,上官大人心情也不至抑郁,他让臣转告娘娘,他在牢中一切尚好,让娘娘莫要为他太过担忧而伤了身体,他等着和娘娘的团聚。”
“只是……他也道,他如今身陷囹圄,自觉难为娘娘帮上忙,心中便多有愧疚。”
上官栩垂眸:“我就知道他会想这些,但其实兄妹之间又何须谈这些话呢?而且若不是因为我,他如今也不会是这样的局面。”
徐卿安道:“臣也听说过上官大人以前为娘娘所做的一些事情,上官大人珍爱娘娘,而如今娘娘也为上官大人费心打算,娘娘与上官大人间的兄妹之情着实令人艳羡,只是娘娘可曾细想过,上官大人如今所遭受的局面到底是因为谁而造成的?”
上官栩转头看去,她不是没有想过,她只是还没想明白其中原因,故而她先问:“你觉得是因为谁?”
徐卿安沉静片刻,眸子幽邃净冷,他自然放在双膝上的手慢慢攥紧,平展亮丽的衣袍被捏出一层层铺展不开的褶皱。
他想说,当然是因为你!
若非是你当年所为,如今何至于是如今境地!做他的皇后不好么?皇后和太后有何甚大的区别?纵是皇后之上有皇帝掣肘,那你现在就能一手遮天了?不还是落得如此被动境地,只能一步步地后退,又为了解决这些,不惜和他这个外臣苟且,你如今既有如此觉悟那当初为何又……!
……为何又不愿意这般,依旧做出恭顺怀爱姿态?纵是和他虚与委蛇,纵是和他假意恩爱,也比现在这样好得多吧?他当初那么相信她,那么爱她,若她真就一直对他做着一副满是爱意的模样,他应该也什么都能给她吧?
而所谓的皇帝皇后也不过虚名而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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