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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小海原本预计这顿饭吃到天黑应该就可以回家了,没想到天黑了好一阵子还没见人散席,他家虽然不远,可他不放心奶奶一个人回去,老人家摸黑走路,万一不小心摔了跟头,那可不得了。
他有点好奇大人们在聊什么。
周雪也是同样的想法,她进进出出好几次,每次出来院子里,脸上都写满了不情愿,看着倒有些像被赶出来的。
袁小海自认是个大男孩,理应懂事些,对比自己小的弟弟妹妹也该有个哥哥的样子,多照顾着,也就没有自己先回家加餐,而是留在院子里照看着小女孩。
原本周家有个男孩,每回见到他都会奶声奶气地叫他“哥哥”。
可年后出了正月就没再见到,他有次好奇问奶奶,奶奶只说是男孩和妈妈去了别的地方。
周雪被“赶”出来几次之后,似乎是妥协了,没再往屋里去,只是紧紧贴在门口,撇着嘴,要哭不哭的。
袁小海在院子中间乘凉,这饭吃得太久,他先前匆匆扒的那碗饭已经消化了,现在肚子又饿起来,满脑子想的是回家吃点什么,没什么心思再和小女孩聊天。
又等了估计大半个小时,屋子里终于有了桌椅挪动的声音,袁小海往门口看去,不一会儿终于见到他奶奶扶着门缓缓地走了出来,他立即走上去扶奶奶,终于能回家,他只想马上迈开步子。
或许话都在吃饭的时候说完了,几个大人这会儿谁也没说话,袁小海并不关心大人们的谈话内容,也没注意他们的神情,只是离开时余光看到女孩的妈妈蹲下来和女孩小声地说了些什么。
回家后袁小海去菜地里摸了一条黄瓜吃,虽然不扛饿,好歹能填填肚子。
奶奶看出他没吃饱,她知道孙子平时晚上都要吃两大碗饭,今晚却只吃了一碗,估计也是吃得不自在。
这顿饭她也吃得让人难受,回家后整晚都在长嘘短叹。
袁小海倒是没有太大的感受,除了饿。等奶奶躺下后,他用凉水冲了个澡,也躺到了床上,想早点睡着,睡着了就不饿了。
第二天早上,袁小海早早地起来了,他是被饿醒的。
平时早起后,他要做的事情是挑水、烧火煮饭、喂鸡、洗衣服……
今天镇上赶集,他要赶早帮奶奶摘些菜,然后趁太阳还不太晒的时候赶到镇上的集市上去卖。
来不及做饭吃,他又摘了条黄瓜垫肚子。
这个时候天还蒙着灰,不是赶着时间去做什么的话,一般人还没起来。
袁小海听到小路上有脚步声,好奇谁会这么早出门,他凑近些看了看,现离开的那两个背影,一个是周叔,另一个好像是昨天见到的小女孩的妈妈。
周叔去年伤了腿,治好了之后走路仍有些跛。
袁小海以为他俩是去赶集,只有一点点奇怪,他们竟然这么早就出。
摘了两篮菜,豆角、苦瓜、茄子、辣椒、南瓜……有小几十斤。
袁小海的身形还未长成,矫健灵活有余,力量还不足,好在他经常帮家里干活,肩膀虽算不上强壮,也能担得起一些重量,至少这两篮子菜,对他来说已经不在话下。
袁小海摘菜期间,奶奶做了早饭,祖孙俩简单地吃过后,便迎着晨光走去镇上的集市。
路上也有其他村民早早地去赶集,奶奶和那些姑婶们聊着天,说着家长里短的事,袁小海插不进嘴,自顾着用自己的度走着。
镇上每五天赶一次集,附近的乡民们只在这一天来采买,生意人也只有这一天才出来摆摊,除了像袁小海家一样带自家种植的农产品来卖的村民,也有打游击的地摊,卖些日用百货、五金南杂、干货特产、糖果糕点之类,算是热闹的场面。
袁小海祖孙俩虽然早早出,但他们是走路来的,自然快不过坐车来的人,到集市时,好位置已经有人占领。
让袁小海埋头干活没问题,要他与人攀谈就有些为难,尤其是菜市场里,大多是能说会道的姑婶、或是口无遮拦的叔伯,不是他一个少年人能应付的,因此占摊位这种事都是奶奶亲自出马。
每回都有因为抢位置而生口角的事生,袁小海开始跟着奶奶来卖菜,早已习以为常。
他还是个小孩子时,对口角这种事情只有害怕、迷惑,现在他渐渐理解了一些,好几次看见因为抢位置而破口大骂的两组人,离开时却还能客气地开玩笑,他觉得大人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成熟。
奶奶种了几十年菜,有自己的经验,她种的菜总是比别家的好吃,卖相也好,再加上摆了多年摊,积累了一些熟客,就算位置不太显眼,也有人寻着她来买菜,还没到中午,两篮菜就卖得差不多了。
卖菜换了钱,接下来就是去买些生活用品。
袁小海挑着空篮子跟在奶奶后面,奶奶年纪长了,脚步却不慢,利落干脆地往她的目标摊位去,挑选了需要的东西,又来一翻讨价还价,很快,采买的步骤也结束了。
每回赶集,奶奶都会买些零嘴,家里虽然过得拮据,可毕竟就这一个大孙子,又是长身体的时候,再舍不得花钱,也不能对孙子抠门。
“小海,你肚子饿吗?要吃点什么?”
袁小海下意识摇头,说“不吃什么。”
其实他早就饿了,只是他不舍得花钱在外面买吃的,刚刚赚的钱,还没有捂热,他舍不得花。
卖菜时他就算好的,这一篮菜只卖了五十三块,可是在外面买一个午饭就要四块,那份量他得吃两份才能吃饱。
奶奶知道袁小海的心思,太贵的东西她当然也狠不下心,可想到孙子昨晚饿得摘黄瓜填肚子,她咬咬牙称了十块钱的饼干。
长身体的少年人哪有不嘴馋的,袁小海看着那一包饼干,有点窃喜,也有些心疼。
袁小海想不起父母的模样了,小的时候他经常追问奶奶,为什么他的爸爸妈妈一直不回家,奶奶每次都遮遮掩掩,说些他听不懂的话,后来他长大了些,能听懂大人说的某些暗语,从乡亲们的八卦闲谈中得知了一些自己父母的事情,渐渐明白了奶奶的遮掩,也不再多问。
不光彩、不体面、不好听的故事,他宁可不知道,宁愿他的父母只是去外地打工久久不回,甚至宁可没有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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