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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来雪的‘断亲’,容川对这几年的她知之甚少,所以忍不住的想要从她身边的人身上窥见些什么。而几个问题问下来,容川的心不由自主的揪的更紧。
在她看来,眼前的这个女孩除了长得好看,简直没有一样拿得出手,学历很一般,也没有正儿八经的工作经历,容川无法想象,来雪要做的那件本就不靠谱的事,再搭档上这样不靠谱的人,会是一种怎么样的灾难。
因为成长经历,赵只今对大人这种带着审视的目光非常敏感,虽然来雪母亲表现非常和气,她也一点不费劲儿地读出了她心里的不得劲儿,她应该就是那种以成绩又或是家境做量尺,希望女儿身边围绕的都是人中龙凤的家长。
可惜了。赵只今忍不住在心中叹气,想要是蒋大佑在就好了,这样,来雪的母亲就会知道,现在在来雪身边的是怎样一对‘卧龙雏凤’了。
例行问话之后,容川感觉已没有什么能够和赵只今沟通的了,她礼貌的对她笑笑,让她忙自己的事情就好,接着便开始自顾着环顾客厅,想从来雪居住的环境里发现些别的什么,而接着,她的目光接连在几个地方发生了卡顿。
书架上堆积的书,阳台上的摇椅,茶几旁的花架……以及近在咫尺的差一点就被她忽略的躺在沙发上的旧毛毯。容川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也无法想象,来雪竟然不远千里地把母亲的那么些老物件搬来了北京。
“这些……”她忍不住的想要开口问些什么,可面对赵只今,又好像问什么都多余。
“您说……”赵只今摆出一副谦卑模样,心底却有了打算,知道的不知道的,我都有各种气死您的答案。
不过,这两人都未能来得及说些什么,便被门外突然传来的开门声吸引了过去。
“雪,你回来了。”赵只今忙不迭的往玄关处跑去,然后偷摸着用手指了指客厅。
来雪怔了下,迟疑着往客厅走了去,而后她表情立马便阴沉。
“谁让你让她进来了?”她不由的先发难赵只今。
赵只今张嘴,却先被容川抢先,“是我一定要进来的。”
来雪的防御机制则彻底打开,直接赶人,“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你走吧。”
“上次我们都太冲动了些,这次我想跟你好好聊聊。”容川放低姿态,然后看了一眼赵只今。
赵只今则故作迟钝的定在原地,看来雪。
来雪:“那你留在这儿吧,有什么话你跟她说。”
接着,她便要转身进卧室。容川看着来雪这般强硬,也再收敛不住脾气了,“来雪!”她用力喊她的名字,呵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你阿嬷看到了该有多痛心疾首。”
闻言,来雪的身子顿住了,甚至有些摇晃,她迟缓的转过身,脸上带着极度的厌恶之情,一字一句的反问容川,“你有什么资格提我阿嬷。”
*
这是横亘在这对母女之间的雷区,这么些年,容川不提,来雪更是回避。
容川不提,是从根上觉得这件事她并无不妥,高考那样重要,不能有任何闪失。来雪自认有实力,复读一年也能稳上清北,在她看来简直是说笑。一年,能生出多少变数,她作为母亲,绝不许有任何差池发生。说句咒自己的话,哪怕得癌症的是她,她也会隐瞒到底。
都说压死骆驼的往往是最后一根稻草,但于来雪而言,人生前十几年母亲强施给她的各种压力根本不足为提,她可以忍受住那些令她生厌的规矩,接受那些她其实抵触的安排,就按照容川铺设的道路一直走下去,但这一切的前提是——阿嬷在。可以说,压垮她的就是生命重中之重的一生珍爱。
阿嬷当然不可能陪伴她一生,但至少,她该有机会,在她弥留之际,给她安稳稳妥的陪伴,告诉她,她是那样的爱她,如果有来生,她还要做她的亲人。
可是,没有,她被一个所谓善意的谎言剥夺了那最后的告白,她的心也被生硬的挖去了一块。
“我有什么资格?让你安心的参加高考,这也是你阿嬷的遗愿。”容川感觉,她得说些狠话,叫醒来雪。
来雪哼了一声,“她的遗愿?她只是因为爱你,所以才尊重你,而有关她的愿望,你从来不知。你只顾着造你的人设,然后活在自己能干小有成就,父母有名望,丈夫事业有成,女儿乖巧听话是学霸的虚假繁荣里。比起家人,我们更像是你的装饰品。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通,你是怎么骗过自己的,你说高考对我很重要复读一年变数多,那么访问学者呢?访问学者也是只有那一年才能申请吗?放到第二年就申请不上了吗?含金量就变低了吗?”
这最后的诘问深深刺痛了容川,她想说当时她也是被气昏了,丈夫精神出轨她的同事长达两年,那来往的亲密信件甚至就藏在她陪嫁的行李箱的底层。恰好当时她们同时在升副教授的节点,而上头暗示只有一人能先上去,所以她才做出了那样的选择。这很糊涂,可她认为并不能抵消她对来雪的用心良苦。
往事太多纠葛,容川忍不住叹气,“我的事我可以找机会给你解释,当务之急是你的未来,你真的要因为跟我怄气自毁前途吗?”
“你把自己看太重了,我只是在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来雪瞥一眼容川,不想再和她牛头不对马嘴的继续说下去,“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没有的话,慢走不送。”
053我,靠自己养活自己,不给别人添乱,不做违法乱纪的事,你就没有道理批判我
容川眼里,女儿自小便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分不清轻重,比如说升高中那年,不少和她一样进入重点高中重点班的人趁暑假都开始预习高中课程了,她却想着去养兔子。
“你能不能拎拎清,做想做的事情?你先想想你该做的事情吧。你毕业几年了?还当自己在象牙塔吗?做什么白日梦想家的梦呢,没有一份正经的工作,也不向上精进学业,完全游离在社会规则之外,再这样下去,你这辈子就毁了你知道吗?你真以为清华是一往无前的通行证吗?”
她忍不住训诫来雪,来雪只轻蔑的看着容川,接着是一声哼笑,“你眼里,我是一个考上清华的女儿,你认为,清华是我最拿得出手的标签,也是你的。可我清清楚楚的告诉你,我从来没认为清华是我一往无前的通行证,相反,那是我最大的牵绊。因为要考清华,所以和我有最强链接的只有学习,学习以外的,思想上的,生活上的,甚至是情感上的,都可以轻易被抹灭……”
容川实在想要从这个她占弱势的话题中逃离,忍不住打断来雪,“你瞧不上清华,可你去拜托的那两人,哪一个不是名校毕业的?你在随意消耗你积累下来的优势和资源,说到底,是你从未真实的踏入这个社会,你不知道现在社会的残酷性,你知道现在多少人失业吗?你……”
“社会的残酷性吗?你是想说统计局已暂停公布全国青年的失业率,现在的年轻人,哪怕学历优秀,也很难找一份稳定满意的工作,想说你给我铺设的道路从来是最稳妥的,而我还追求可笑的自由,简直是不自量力。可是凭什么?”
“……”容川注意到来雪的眼里崩出异常犀利的光。
“凭什么我们的人生,小时候要被成绩定义,长大了要被工作定义,凭什么明明是大环境的失调,却还要将我们的失利归咎于不够努力,而但凡我们偏离了你们规定的轨道,没做出积极向上天道酬勤的架势,就是要被批判的?”
“那你说说,你所谓的轨道是个什么?”容川颇为无力的问,她感觉越来越没办法跟来雪沟通了。
来雪一字一句说的无比掷地有声,“
我,靠自己养活自己,不给别人添乱,不做违法乱纪的事,你就没有道理批判我。”
“呵。你真是太天真了。”容川决定无论如何要耐下性子掰掰来雪这离奇的价值观。
但来雪却没再给她机会了,接下来无论容川说什么,她都是迅速抢夺话头,否定她,批判她。
“做你的学生,你的女儿,都是很可悲的事。”
“卡耐基的成功学都已过时,你还要贩卖自己的?”
“为了证明自己正常去结婚去生子才不正常吧,你一定不离婚,非要我出众,但其实外人根本不在意。”
“你太自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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