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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小丫鬟替齐敬堂上了茶来,齐敬堂抬手接过茶,拿盖子刮了刮茶沫,垂眸饮了一口,方才淡声道:
“祖母说的是,孙儿自当注意。”
老夫人见他语气冷淡,脸色微僵,却压下来话锋一转,笑着转过头,冲南枝招了招手。待她过来,将她有些发凉的手握在自己掌中。
“这丫头是个细心的,知道我入秋后素有咳疾的毛病,一早便煮了梨汤来孝敬我,嘱咐我入秋了凉,要多添些衣。瞧着这双手冻的冰凉。”
齐敬堂抬起头,浮光掠影般的看了南枝一眼。
“是,她是个好的。”
“你既知道好,便该也偏疼她些。这丫头今早同我说,想要赎身回乡,可是在你那儿受了什么委屈?我怜她孤弱,自然舍不下她。只这丫头去意坚决,我不好随意做主,倒想问问你的意思。这丫头既给了你,留与不留,还是你说了算。”
齐敬堂端茶的手一顿,接着“啪嗒”一声,将茶盏搁在了小几上。动静不算大,但在寂静的堂内,让人听着有些惊心,尤其是听在南枝耳里。
她闭了闭眼,知道这一次是自己赌输了,忍不住微抬了头,用余光去探寻他脸上的情绪,但那张脸仍如往常一般平静,甚至连眼风也未扫她一下。
南枝不禁攥紧了袖口,一颗心越发地沉。
“祖母的意思呢?”
他的语气仍然冷淡,面上是一贯的温和,如同此事于他只是风过无痕,起不了半点波澜。
“按我的意思,自然是舍不得。你身边也没个能立起来的丫鬟,她走了,我也不放心你。”
“那便留下吧。”
齐敬堂转动着手上的扳指,很平常随意的语气,“她年纪还不到,不好坏了府上的规矩。”
***
出了安顺堂,冷风一吹,南枝只觉得背后一阵冷意,不禁打了个哆嗦,低着头一路跟在齐敬堂身后。
前面的人停了步子,她也没回过神来,差点撞上去,忙慌慌张张的往后退。
一抬头,见对方恰好在看自己,一时僵在原地。那人又看了她一会儿,却什么话也没有说便走了。
南枝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却不敢松下这口气来。
眼下是快要到上朝的时辰,他是定远侯,又兼着刑部尚书的差事,眼下是没倒出时间来处置自己。
南枝回到房里,怔怔的坐在妆台前,只觉得这一日的时间过得出奇的慢,仿佛时间是一秒秒挨过的,像一把刀刮磨在自己的鳞片上,而她是一条待宰的鱼。
这些年她对齐敬堂也多少有些了解,自己这般违逆了他的意思,不可能便被轻轻放过。
天色渐渐黑下来,院里陆陆续续的掌上灯。南枝听到院里的动静,知道是齐敬堂回来了,这个时候她便该赶紧过去伺候。只是她今日却是能躲一时是一时。
月明星稀的时候,南枝琢磨着他应已到了快入睡的时辰,才稍松了一口气。正在这时,门扉被敲响,是紫苏的声音:
“南枝,侯爷叫你过去一趟。”
南枝进到里间的时候,齐敬堂坐在案后正翻看着什么,时不时提笔勾画着。
她轻着脚步,打了帘子进去,人只站到了角落里,贴着墙根躲着,不敢再上前。
纸张自指间一页一页翻过,直到一本账册合上,齐敬堂才抬了头。
目光在屋里逡巡了一圈,才发现躲在角落里的南枝。
灯光灰暗,她半垂着颈子,一团幽微的烛光打在她尖尖的下巴处,显出几分伶仃瘦弱来,似要竭尽全力把自己缩在黑暗里,像只躲藏的可怜兔儿。
他眉头渐渐松缓下来,积堵了一天的郁气也消散了些。只她这么不听话,总要给些教训。
“过来。”
他沉声。
南枝心中一沉,终究是在他带着威压的目光下,一步一步地挪了过去,
“公子。”
她在他身侧跪了下来,声音虽压的低,却没有楚楚可怜的意味。
他伸手碰了碰她有些发凉的脸颊。
整个侯府都要尊称他一声“侯爷”,只有她被特许称“公子”,可见荣宠。
南枝瑟缩抬首,半咬着唇,烛光里似乎在她隐有水光的眸中晃了一下,像一闪而逝的星辰。她却很快又埋下头:
“奴婢知错,请公子责罚。”
齐敬堂收回手,眼中冷了几分。
不是请求宽恕,而是请求责罚。他有些不明白,明明这丫头聪慧清明,办起事来稳妥利索,却唯独在这种事上半点儿也不会讨他欢心。
他转过身不再多言,将她晾在一旁,只将长案上杂乱的账册、公文一一规整起来,房中一时静默了几息。直到齐敬堂再开了口:
“衣裳褪了。”
“去里头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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