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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早六点四十到寻钟,194元。学生票半价,有带学生证吗?”
“没有。”
早上七点五十,夏宛澄接到付彬的电话,说夏明桥没来上课,人也不在宿舍。
付彬说:“我问过门卫,他说今早七点十分看到他出校门,没穿校服背着包,以为是请假回家了。”
夏宛澄立即动身去学校,路上给夏明桥打电话,始终无人接听。她又给赵麒泽打,想到他应该在上课,便直接给班主任发消息。
班主任说赵麒泽今天请假。
夏宛澄乐观地猜测是不是两个小孩出去玩了,可夏明桥没跟老师请假,一大早独自外出,赵麒泽没跟家里人说,电话还关机。
她心急如焚,通知赵庭榕去学校碰面。
保卫处已经调出了监控,夏宛澄看到夏明桥身穿从斛崖县带过来的旧衣服,双肩包和手提编织袋鼓鼓囊囊,和那时候一样。
不安的感觉越加强烈,夏宛澄喉咙紧缩,“我想去他宿舍看一看。”
宿舍干净整洁,三件套和校服晾在阳台,卫生间里单人的洗漱用品,空荡荡的床头柜和迭得整整齐齐的被褥,无一不透露着这间宿舍只有一个人住的事实。
衣柜里的衣物都装在购物袋里,书桌上放着很多东西,笔记本、平板、手机、耳蜗和助听器,还有宿舍的钥匙。
手机下面压着一张折迭的纸,里面是一张银行卡,和一封只有短短几句话的道别信。
我回去了,这段时间多有打扰,谢谢你们对我的照顾。卡里有一万两千块钱,是我目前能给出的全部,剩余的我会尽快补上,请给我一些时间,抱歉。
落款是闵桥。
他把什么都留下来,连名字都不要,不声不响地离开。
“为什么……为什么呢?”夏宛澄茫然地回踱步,捏着信纸却不敢再看一眼。她的手发着抖,不受控制地牵扯全身,像被隆冬的刺骨寒风侵袭,连牙关都开始打颤。
眼见她要摔倒,付彬赶紧上前两步把她扶到沙发上坐,“夏女士,您先冷静一下。”
夏宛澄呼吸急促,脸色越来越苍白,在看到赵庭榕到来的那一刻,泪水夺眶而出,情绪彻底崩塌。
“小桥、小桥他……”
赵庭榕快步走近,牢牢握住夏宛澄冰凉的手,轻拍着后背帮她顺气,“我知道,我知道的。别着急,我已经联系警察去找了,不会有事的。”
夏明桥说要回斛崖县,能去的地方就是车站。萑嘉道路监控点位严密,几乎能完全锁定夏明桥的行动轨迹,但大范围的调动需要人力和时间,等确定夏明桥去了萑嘉东站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
警方掌握到夏明桥的购票记录,赵庭榕猜测他不会去住酒店,应该跟部分人一样在火车站外面过夜。
夜色深重,零星的路灯昏暗,电筒连续扫过路边阶前或坐或躺的身影,每个人都疲惫不堪,像被时光遗忘的老旧家具,蒙着一层灰暗的尘。
秋夜的风很凉,让奔波的热量冷却。夏宛澄焦急地搜寻,与赵庭榕相牵的手冷汗涔涔,脚有千斤重。
突然,赵庭榕停下脚步,五指收紧,干涩的喉咙发声艰难,“在那里。”
夏宛澄猛地转头,循着他的目光望去。
瘦削的少年蜷缩在花坛边,借着路灯低头看书。他穿着不合身的薄外套,裤腿也短了一截,行李堆在身侧,能稍微挡一点风。
夏明桥还在生病,捂着口鼻低低咳嗽。他有点困倦,但不敢睡觉,就拿出课本学习,听力障碍让他几乎察觉不到周遭的动静,待纸张上落下一道黑影才迟钝地抬头。
夏宛澄扑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他,热泪浇在颈侧,烫得似乎能留下烙印。
警察通知分头行动的同志集合,赵庭榕打电话跟家中报平安,让老人安心休息。
夏明桥愣怔着,没料到他们会找到这里来,还来得这么快。他动了动手指,又握紧拳头,哑声说:“您先起来吧,地上凉。”
夏宛澄不肯,胳膊抱得更紧,呜咽道:“我怕一松手,你又要走。小桥,宝贝,跟妈妈回家好不好?你受了委屈跟妈妈说,妈妈一定给你做主。”
夏明桥沉默,还是抬起手来,轻轻拍打夏宛澄的后背。年幼时生病或者难过的时候,奶奶就会把他抱在怀里,一边拍背一边柔声哄他。醉酒的闵□□看不惯,觉得他懦弱,经常大发雷霆。
夏明桥便不再去奶奶的怀抱里寻求安慰,渐渐的不再哭泣。
酩酊大醉的闵□□也会哭,抱怨自己如同烂泥的人生,怀念已逝的妻子,口齿不清地忏悔、诅咒和憎恨。他还会掐着夏明桥的脖子,质问他怎么不去死。
可真当夏明桥差点死去的那一次,他又说你不能死,你要活着,活着赎罪。于是他的眼泪变成强加到夏明桥身上的罪恶。
“我本来想着当面跟你告别,但我担心你们不肯放我走,我也怕你哭。我总是让你伤心,你的眼泪都是因为我,我不喜欢这样。”夏明桥的声音很轻,也很平静,“我没受什么委屈,只是不太能适应这里的生活,我也……不太开心,大家都不太开心。我这样说可能比较自私,但我还是更习惯一个人生活。所以,可以让我回去吗?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会来看望你的。”
不喜欢,不开心,夏明桥终于切身体会到这种感情,于是控制不住回想过去,把记忆里不喜欢、不开心的场景都对应着回想一遍,然后察觉到痛苦,察觉到对错,察觉到自己不能继续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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