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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图穷匕首见。
王福江腆着大脸对着她好声好气儿:“哥!兄弟我虽然托了咱爹的洪福,当上了五城兵马司副指挥。可我寸功未立寸草未得,怎说都难以服众不是?好容易正月十五天官圣诞的好日子,你……呃!咱俩抓了这么大一采花贼!哥!你就把他交给我,让我带回刑部呗!你就别操心了!”
柳大老爷登时愕然:这……行吗?
柳溶月虽然腼腆懦弱,但是她又不傻。现在这情形,她用膝盖想也知道“兄弟”王福江这是在跟自己抢功。不过她倒不太在乎这个,抢就抢呗。柳溶月又不想升官发财换老婆,现在她就恨不得混满三年,平安回家。万一她干好了,让皇上提拔了不就糟了吗?不当官不知道,敢情当县令一个月才挣那点儿钱,谁能想到皇上家也憋着白使唤人?
可着柳溶月的心思呢,把这采花贼当烫手山芋扔出去也无所谓,老实说让她审她也不会。
正待柳大人就要点头的那一刹那,她身边不知从哪里冒出个人来,那人大声阻止:“大人!万万不可!”
柳溶月愕然扭头:只见眼前站了一个三十来岁的官衣男子,这人脸皮白净、细眉长目,看着甚是斯文。
王福江有点儿不忿:“你是何人?为何拽着我家兄长到一边儿私话?”
那人诚惶诚恐:“大人!副指挥大人!小人宛平县丞—赵鉴。只为新春假日,岳母病重,因此在家耽搁,不曾及时回来伺候大人,实在死罪。”
柳溶月将赵鉴上上下下又打量了一番,心道:原来你就是宛平县丞啊。怪不得衙役们都说你甚怕老婆。
赵县丞如此作为要是落在一般县官眼中,至少要看他不起。不过这事儿落在柳县令眼中,滋味就是大大不同:怕老婆那是好人啊!还肯伺候岳母?贤孝!必须贤孝!
于是她对赵县丞颇多青眼:“不妨事,不妨事。服侍长辈理所应当。但不知赵县丞为何阻拦我将人犯移交兵马司?”
赵县丞谨慎躬身:“大人!按照过往成例,人犯在哪里落网,就该在哪里审讯。倘若咱们贸然将此獠送给刑部,只怕刑部堂官心头不悦,道咱们躲懒推卸。”
赵县丞扭头对王福江和煦微笑:“五城兵马司今夜巡查到此是为护卫秦王纳妾。此时天色不早,副指挥纵是完了差事,只怕也还未回衙交令。您身边带的兵丁又不太多,元宵街市热闹混乱,万一中途贼人走失,也是麻烦。副指挥放心,此番淫贼落网,大人奋勇向前,我们都是亲眼看见。宛平县定会如实上报,为您请功。”
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八面玲珑,更难得赵县丞是为官多年的七品县丞,还对刚刚当官儿的七品武官如此谦冲客气,颇显为人圆融。当然,王福江他亲爹是礼部侍郎,这个马屁赵县丞也算拍得恰当。
王福江初学乍练,不会做官。听说将贼押在宛平自己也有功劳、登时心花怒放。
他向柳溶月拱了拱手:“如此甚好!兄弟这点儿功劳还盼哥哥多多成全。羲和!可不是我要抢功,我爹那人你也知道。我今天出门儿之前,让他拽住好顿唠叨。我要是没干点儿正事儿,只怕后半辈子都堵不住他那碎嘴。”殷切嘱咐完毕,王福江翻身上马,风也似地回城交差去了。
柳溶月瞧着这位“兄弟”的背影远去,不由心头感叹:这人新官上任、闹市纵马,居然就准准踹倒淫贼,果然是个福将!
这边儿宛平县将淫贼定肘收监、押去大牢。此等通缉日久人犯落网,宛平县还需上报刑部、顺天府及知会旁边的大兴县撤去悬赏。自然,苏大人与王副指挥勠力同心、擒拿贼子之事,需在文书中大书特书。谁还敢埋没县太爷的功劳呢?
那日天色虽晚,赵县丞依旧指挥着一众衙役忙忙叨叨,明日是知县大人坐衙接印的大日子,不可不认真细致。柳溶月歪头看看自己左右帮不上忙,摸摸鼻子回了知县廨。
一想起就要接任,她心里实在没底,不由自主地想去找苏旭聊聊。哪怕去他身边儿坐会儿,她都能踏实许多。
摇摇摆摆回到了内宅、内宅灯火摇摇。
柳溶月推门而入,就见诗素和小狗八斗可怜巴巴地坐在灯下等着自己。
看自己回来了,诗素起身微笑:“哟!捉贼的回来了。乏了吧?饿不饿?”她将桌上的点心、热茶向前送了送:“吃了这个,赶紧去睡吧。听少奶奶说,明儿你还要忙一天呢。”
不说不饿,一说就饿。
柳溶月随手拿起块儿软糕放入口中,她四下看看并没有苏旭的影子,不由问道:“苏旭呢?”
诗素往里屋一努嘴儿:“让我给你预备了点心,他就卸了头发睡觉去了。”
柳溶月捋了捋八斗的脑袋,有点儿不快:“偏他爱困。”
诗素一笑:“您那身子骨儿您自己心里没数儿啊?逛了一晚上了,如何不累?”说到这里,她打个哈欠:“小姐,你快点儿吃,早些睡。这半宿我走得也是好乏。我歇着去了。有事儿咱明儿见。”
目送诗素回了屋,柳溶月草草擦了把脸,推门进了内室。
彼时卧室静谧,轻纱罩灯,帘幕低垂,花猫元宝蜷缩成团儿、打着呼噜,想来苏旭已经安歇了。
柳溶月撇了撇嘴,径自打开铺盖,和衣躺下。
今年偏冷,立春了也不见暖和,小狗八斗“哼哼唧唧”地缩到了柳溶月的身边儿偎暖。
柳溶月原本不是很喜欢苏旭养的这只哈巴狗,觉得它一脸凶相。如今到了宛平县,八斗没了许多丫鬟照料、一时落魄,倒让柳溶月对它生出一番同病相怜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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