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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炭火烧得旺,驱散了门缝里钻进来的寒气,却也烘得空气有些闷。
林砚垂手站在下首,肩头落雪未化,他眉头拧得死紧,盯着脚下光可鉴人的金砖,上面映着殿内摇曳的烛光和窗外灰蒙蒙的天光。
皇帝坐在上首,脸色比外面的天色还沉。
不高兴那肯定是不高兴,甚至可以说是全场最不开心的一个。
那是朕的宸京!
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美梦还没做完呢,一场雪灾咣的一下就把他的太平景象给砸了个稀碎!
这样一想,连日来的好心情就是荡然无存,皇帝放下手中的奏报,叹了口气。
该面对的还得面对!
“长陵县急报,昨日夜里长陵雪崩,长陵市集棚户尽毁,连带周边民舍坍塌逾百二十户。官道壅塞,人马难行。”
“据报,有百十人埋于雪下屋中,生死未卜。长陵令已尽发县仓存粮、柴炭,然杯水车薪,请求朝廷速发粮秣、人手、药材驰援,并遣军卒疏通道路,搜救生民!”
“诸位大臣都来议一下,拿出个章程来!”
很显然,长陵是必须要救的!
京畿一带自是政治核心,颜面攸关,更关乎万千生民性命,若处置不当,可不是一个人心浮动就能概括的了的。
于是内史先出列发言,但张口就是一盆冷水。
“陛下,目前京畿各仓虽有储备粮食百万余石,但不是寻常的仓粮啊!”
“里面大半是军粮和祭粮,而且仓里陈粮新粮混着,清点、转运、分发,就怕这边还没弄利索,反倒把救灾的大事给耽误了!”
林砚听得眼睫垂得更低了些,盯着金砖倒影里那点幽微的烛火,呼吸凝了一凝,旋即眉头一松。
不得不承认,内史这次说的是有根据的,至少终于不是为了反对而反对了。
他又抬眼看了看皇帝的神情,见皇帝目光落在御案奏报上,指节叩着桌面,却没有第一时间说话,就心知这是听进去了。
也正常。
肉食者鄙,对于统治者而言,军队的稳定自然高于一切,哪怕是祭祀之事,在皇帝心里也远重于雪下那几十条性命。
但他不愿意。
众臣还在议论纷纷,只把皇帝扰得头疼,可此时偏有一个熟悉的声音穿过熙熙攘攘的议论声响起。
“陛下,臣有话说!”
年轻的廷尉大人排众而出,肩头未化的雪屑簌簌落下,一开口便霎时让殿内所有人都住了嘴,变得鸦雀无声。
皇帝一看是林砚这头倔驴,只觉得脑袋更疼了,按着突突直跳的额角,语气里压着三分烦躁七分无奈。
“廷尉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陛下,人命关天,刻不容缓!臣请即刻调遣京军,携其本部军粮,火速开赴长陵!”
话音落下,林砚深吸一口气,袍袖一拂,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朝着御座方向,端端正正一丝不苟地跪了下去!
能混到朝堂上的人,哪个不是人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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