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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指很长很白,翻页无声无息。
陆鸢鸢咬了咬唇。
昨晚逞强一次,就闹出了这么多麻烦。这一次,她学聪明了。因为喉咙干,她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抓住段阑生的袖子。她的体温很高,碰到他的手腕,凉凉的。
几乎是在她伸手那刻,段阑生就察觉到她醒了,立刻放下书,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额温:“还没退烧。口渴吗?”
陆鸢鸢摇头,强撑着坐起来,颧骨浮着艳红,模样恹恹的:“我要去小解。”
一回生,两回熟,她这次已经淡定多了。
她也不想求助段阑生。可这样下去,吃苦头的反而是她自己。
可她没想到的是,段阑生拿过外套给她披上,就去了外面一趟。再回来时,他手里便拿着一个东西说:“大夫说你不能吹冷风。”
那是一个新的恭桶。
陆鸢鸢定睛一看,登时脸色一变,就要逃下地。可她没想到自己病了一场,根本没力,脚一沾地,就头重脚轻地一晃。好在,段阑生及时地勒住她的腰,她才没有双膝重重地跪在地上。
她这个样子,反倒是佐证了她没法自己出去。
段阑生攥住她腰的手微微一紧,抽过一条丝绢,束住眸子,才将她抱起来。
生病的人还是拗不过他。
在失守的那一刻,陆鸢鸢一瞬间就流出了泪水,不知是解脱了还是过分羞耻。事已至此,她闭上眼睛,自暴自弃,不再挣扎。被放回床上时,还像鸵鸟似的,将脸埋进被子里,从你头到尾都没有吭一声。
片刻后,她感觉到有沾了热水的丝帕在给她擦拭。
屋中很安静,段阑生似乎还蒙着眼,可他是半妖,有些事不需要靠视力来做。比方说现在,碰到她的就只有丝帕。
突然,段阑生擦拭的动作一停:“你在哭?”
“……”
“为什么?”
陆鸢鸢攥紧被子,声音闷而凶狠:“我没有!”
段阑生顿了顿,给她整理好衣裳,洗净手,才扯下眼睛上的布条,将她的脑袋从被子里挖出来,皱眉端详她:“你有。”
陆鸢鸢瞪视着他。
重生后,她不止一次示弱和佯作温顺,可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真的弱小,因为她虽在书里,却能以书外人的角度,俯视书中人的命运。
她永远有所保留,游刃有余,她觉得自己比上辈子长进了。
所有的退让,都是她预见未来并权衡利弊后,暂时做出的伪装。是舔还是不舔,是怀柔、攻心还是欺负,选择权都在她手里。
可现在,她好像又落入了被动的境地,竖起的铠甲被拆光了。
太狼狈了,太丢人了。
还是在最不想让他看扁的人面前丢人。
发誓了不会再为上辈子的事哭,但这一辈子还有新的考验。泪水的开关随着熔断的理智一并失控。
她的目光像两把小刀子,刺刺的,不肯让他接近。
“一开始你也是这样照顾我的。”段阑生的手被她挥开了,却没离去,而是将这只手也撑在她脸畔,俯身下来,注视她的眼眸,沉声道:“为什么你可以给我沐浴,我不可以给你擦拭?”
陆鸢鸢:“……”
敢情,这家伙还是从她这里学的照顾法?
也对,现在识海里的段阑生,和现实的他不一样,并没有经过蜀山剑派的男德规训。她给他做了什么榜样,他就怎么学,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陆鸢鸢突然有了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可是,段阑生怎么说也是洁癖和高岭之花的担当。如果说现实里的他没加入蜀山,就会长成这种性格——是不是也太过头了?他不嫌脏吗?
这不是崩人设吗?
也罢,现在不想这个。陆鸢鸢回过神来,水洗过的眼睛,又亮又红,冒着火一样:“那是两码事,我只是给你洗洗澡,又没有给你……给你做这种事。”
她还是说不出“小孩把尿”四个字,顿了顿,又生气地说:“而且,那都是都多久之前的事了,你记得那么清楚干什么?”
识海肯定是给段阑生填补了记忆,让段阑生以为他已经和她生活了很久。那么,在段阑生心里,她捡到他肯定是很久前的事了。
陆鸢鸢吁了口气,用手臂挡住眼睛,负气道:“再说了,你那时候是狐狸,又不是人。变成人是另一回事,不是什么事情都能互相帮忙的,你懂不懂!”
段阑生停住了,好一会儿没说话,半晌,开了口:“为什么不行,我们不是夫妻吗?”
夫妻这个词,就像一根毒针,冷不防地扎了陆鸢鸢的心脏。她眼睫一抖,蓦地放开手,发现段阑生的表情很认真,不像在开玩笑。
陆鸢鸢:“………………?”
草,她好像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反常了。这个破识海到底给他灌输了什么东西?
系统:“他有这样的认知也不奇怪。宿主,你忘了么?这片识海,并不是段阑生自愿留在这里的。是欲色鬼在想方设法地想将他困在这里。”
段阑生的童年与少年时期存在断裂。为了不让他发现此世非现世,就必须有一个自然而顺畅的解释去衔接二者,模糊中间的年岁。
而段阑生是半妖,她是没有金丹的人类。也就是说,她既不可能是段阑生的兄弟姐妹,也不可能是引他修道的师父。
夫妻,就是排除一切生硬的解释后,最合理的答案。
毕竟,两人现在看起来年纪相仿,明明有条件住两个房间,却“多年”都共处一室。除了夫妻,没有更合理的解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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