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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也忍着满身的鸡皮疙瘩定睛一看,这人竟然是陈嘉。
他已经死了,脸色青紫,全身僵硬。姜也仔细查看他尸身,他衣服微湿,肚子上破了个洞,看样子是失血过多,再加上过度失温而死。从他衣服的潮湿程度判断,他应该也是顺水漂过来的,但他没有姜也运气好,漂流过程中撞到了水中石块、树枝什么的,被捅穿了腹部。
姜也摸了摸他的衣服,这里远离水流,比较干燥,陈嘉的外套干得差不多了。姜也低低道了声对不起,把他的冲锋衣和裤子脱下来,给自己换上。陈嘉身上还带了个腰包,他把腰包取下来,里面有两块电池、一块手表、一个手机,一包纸巾,一把瑞士军刀、半瓶水和几块巧克力。腰包防水,里面的东西都还好好的。姜也吃了一块巧克力,给身体补充能量,然后返回之前那个洞穴,把湿衣服挪到这个洞来晾。
在学院上课的时候,老师说进入禁区,面对极端的生存环境,保持移动能够提高存活度。姜也戴上陈嘉的手表,记了一下时间,现在是凌晨一点。他决定主动去寻找出口,而不是等待救援。
姜也取出一张纸巾盖在陈嘉脸上,起身跨越洞穴,攀上岩壁,在壁上用瑞士军刀刻了个箭头记号,然后爬进一条岩石缝隙。这地方叉洞无数,裂隙通道错综复杂,他需要记号帮助自己记忆路线。
缝隙十分窄,基本上只容一人通过,转身都很难。姜也爬了两分钟,终于进到另一个叉洞。下到这个洞,眼前豁然开阔了许多。这个洞足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入目皆是倒吊塔形的钟乳怪石,石头生得十分苍白,岩壁上布满褶皱,如同老人的皮肤。
只不过,姜也明显感觉到这些钟乳石有些诡异。有些钟乳石的根部长着黑色的纹路,其延展的方向、构成的形状都不像是天然的。姜也爬得高一些,凑近观察。这些纹路很像颜料,而四周的黑色纹路,彼此似乎是可以连在一起的。这说明钟乳石还没长这么大的时候,这块区域可能画了一幅画。现在钟乳石长起来了,画也被盖住了。钟乳石的形成要历经千年乃至万年的时光,这些支离破碎的画难道数千年前就在这儿了么?
姜也下了岩壁,在怪石群里前行。他尽量捡高处走,时不时拔一根头发感受一下洞穴里的风向,风来的地方就说明有出口。可惜走了半天,头发也没有飘动的迹象。每隔十分钟,他就做一次记号。走了三个多小时,姜也又进入一个稍大的洞穴。这一路上,他看到的岩画越来越多,但大多破碎不堪,这一次,他终于看到了几副比较完整的。
这个洞穴的钟乳石比较少,岩画保存得相对完整。画上画了许多黑色的小人,围着一个黑洞一样的圆形手拉手而拜。那些小人都穿着侗族服饰,感觉像是侗寨的先民。而正中央的黑洞,应该代表着洞神。古人的画常常以形象代表抽象,这黑洞显然是“洞神”的代表符号。如此看来,侗寨先民有一段信仰洞神的时期。
这些画带给姜也更大的希望。
一路走来,他没有看到尸骨,却看到很多人工绘制的岩画。这意味着古时候侗寨先民常常在此地来往,这个地方一定有出口。只要他找到侗族画工的行走路线,就能从这里走出去。
他接着看第二幅画,画上除了黑色小人,还多了一些红色小人。这些红色小人呈现出明显的女性曲线,正一个接一个地往那黑洞里跳。红衣女性跳入代表洞神的黑色圆形符号里,其指涉的应该是人牲祭祀。这画的很可能就是庄知月说过的落花洞女,那些痴呆的女子都被选成洞神的祭牲,被送往这无间的深洞里。
奇怪。如果是这样,这洞里应该有很多女性的尸骨才对。
仔细一想,他虽然走了三个小时,但是为了不过度消耗体力,一直走走停停,其实走的地方并不多,兴许是还没走到侗族先民祭祀的地方。
他继续前进,目前来看,情况还是比预想中的好。毕竟之前在太岁村的地下隧道,四周的一切都不能观看,必须蒙上双眼。而这里的环境并没有那么糟糕,姜也看了也没疯。
走了四个多小时了,姜也依旧没有见到天光,手机也没信号。他不断给自己积极的心理暗示,强调事情好的一面。
现在,不管有没有找到出口,都必须休息了。姜也找了个怪石垒成堆的角落,既保证自己的视野,也掩护自己的身形。睡梦中,翻了个身,似乎压到了什么,手一伸,就摸到只又滑又凉的手。摸起来的感觉很像死人的皮肤,姜也睡得非常浅,几乎是立刻就醒了,一个激灵缩回手,打开手电,却什么也没看到。
旁边有道十分狭窄的岩缝,那只手可能是从这里伸进来的。
尽管知道娄无洞肯定有脏东西的存在,之前一直没遇到,也就没那么紧张,现在真的遇见了,心头还是免不住咯噔了一下。手头唯一能派上用场的武器瑞士军刀,还不如给鬼怪剔牙,姜也想也没想,立刻远离这块地方,爬进另一条岩缝窄道。
在黑暗里爬行这么久,着实很考验人的精神承受力。姜也从来没有单独在黑暗的禁区里待过,而且是待这么久。上课的时候老师说,进入禁区必须结伴而行,因为根据以往的经验,杀死人的往往不是鬼怪凶祟,而是无望的孤独。曾有人在等待救援的时候自杀,明明只要再多撑半个小时就能得救,可孤独和绝望让他走向了死亡。
姜也暂时感觉还好,他擅长独处,在被靳非泽骗着网恋以前,他一直都是一个人。
只不过刚刚那只手还是给了姜也一些负面影响,到现在头皮还麻麻的。姜也再次给自己心理暗示,它离我很远了,很远了,追不上来了。
刚暗示完,他听见身后传来悉悉窣窣的爬行声。
声音非常近,恐怕一拐角就要碰面了。
凉气彻底浸透心房,姜也连呼吸都发着颤。在这黑暗的地洞里,和怪物单独相处无疑恐怖到了极点。姜也努力保持镇定,把手电筒丢到另一头,自己悄无声息地附在黑暗的甬道边。
半晌,黑暗的拐角爬出了一个穿着朱红喜袍的东西。它浑身湿漉漉的,循着光源,爬到手电筒旁边,捡起手电筒看着。它一直背对着姜也,看不清楚面目。姜也吃过洞神的亏,知道这东西不能看脸,看了脸就完蛋。他脱了鞋,赤脚踩在地上,以此保证走路的时候没声儿,再静悄悄地取出瑞士军刀,把小刀拨出来,无声无息地逼近它身后。
越来越近了。
越来越近了。
姜也屏着呼吸,走到了它的身后。高高扬起小刀,正要扎进它的后脖颈子,它蓦然转过头——姜也的小刀停在它眼前,距离眼球只差一寸。
“靳非泽?”姜也眸子一缩。
眼前人脸色苍白,头发沾了水,丝丝缕缕地黏在脸侧。他俊美的脸很是阴沉,直勾勾盯着姜也的小刀。
“怎么?”他冷笑,“我好心来找你,你要谋杀亲夫?”
姜也默默收了刀,神经绷得太紧,草木皆兵,他早该认出靳非泽的喜袍的,这家伙衣服都没换,就来找他了么?
“抱歉。”姜也低头认错。
靳非泽:“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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