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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控制一场覆盖城市的雨,他不是做不到,寒流倒灌入他身体内,他能承受,却不能忍耐。身体垮了,他这样想。
他咳嗽两声,再度蹲下,试图让自己暖和一点。
他转头,看向墙角,那里有一只脆弱的飞蛾。飞蛾隔壁有蚂蚁,他们在四周爬来爬去,闻到腐朽的气息,时刻准备饱餐一顿。
父亲死了。
葬礼来得很突然,他已年满十八,但这份责任来得太早。
尺言不得不操劳累心,在各家族的来信与慰问中斡旋。这一切让他初感麻木,原本的悲痛都被覆盖。他变得平静异常。
葬礼那日,尺言把头发扎起,手指绑上黑丝带,静立在父亲的花圈旁。他站立在毫不起眼的侧面,距离适当,低首不语。
很多来客都沉默,尺言开始琢磨每一个人的真实内心,究竟是悲痛,还是狂喜。
父亲的去世给这个家庭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所有事物暗流涌动、斗转星移,他没有办法再独善其身。在此刻,在父亲正式消失在这个世上时,他就被迫站在命运的路口,进行站队的选择。
他们都说他很保守,过分传统。事实上,他的确如此。
飞蛾还在颤动,蚂蚁逐渐爬上它的翅子,用口器分割,飞蛾已无力挣扎,在路灯光下惨白无比。尺言吐出一口浅息,感受到生命流动在他的手背上,自己的生命仍在融化。
他在犹豫与迷茫中,低着头,俯视这只蛾子。蚂蚁爬满了蛾子的身体,如同诅咒一圈圈将它绑住,神秘符号从悠长的地底,从蚂蚁巢穴与缝隙中传来,这是生命的流逝,与种族的生存。
当所有蚂蚁都举着一片蛾子的尸体,他们会狂欢,以极其荒谬的方式整齐排队,继续刻在基因里的运输。
尺言站起,路灯光洒在他头顶,映在他围巾上,每一道折痕,都像是潜伏的海浪。
他开始走回家。
迟雪今日是乘公交车回去的,他将她送到车站后,才开始慢慢往回走。
路程很遥远,刚起步时,天已经开始阴沉。他一看时间,已是将近八点。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就开始喜欢独自走路,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尺言穿过行车扬起的尘埃,能听到路边的虫鸣,他会思考,可往往一抬头,他就会忘记刚才的所思所想。
到达家时已是十点。他静静开门,管家意识到自己姗姗来迟,前来迎接。他比出一个嘘,开始往餐厅走去。
尺绫并不在这,近来几日,弟弟都钟情于这个餐厅的椅子,坐在上面摇晃双腿,低头玩弄手指。
尺言绕出餐厅,向走廊深处去,管家在身后几米看着他,没有破坏他的找寻。
下楼梯,地下室里开着一盏小灯。尺言停在台阶上,看到尺绫正挨在角落,手里抱着一本书,昏昏欲睡。
他忍不住心疼,这个失去父亲的孩子仍在怀念过去。
尺言蹑手蹑脚,前去抱起他,手一触碰到弟弟,弟弟便挨在他胸口。尺言想要往外走,小尺绫突然拉住他,声音细弱蚊虫:“不要。”
他不想出去了。
父亲是死在地下室里的,尺言在几日过后,便有了彻底尘封地下室的想法。
自幼在地下室长大的弟弟,在父亲死后第二天,被带回到地面上。这个内向、天生带着眼疾的孩子来到平地后,只敢在餐厅的椅子上拘谨别扭地坐了整整三日,完整表达了不适与不安。
从醒来开始静坐,静坐到昏昏欲睡。为保证能尽快纠正,尺言陪同着,在一旁给予无限爱护。
终于,在尺言外出的一日,这个内向的孩子凭着记忆,偷偷找回通往地下室的门,推开那片寂静的安宁。
尺言慢慢把他放下,从地板杂物里翻出一条毯子。弟弟合上眼皮,头发遮住稚嫩的小脸,他为弟弟盖上毯子。
连续多日的不安令他惶恐,回到熟悉环境,尺绫迅速地往睡梦坠去。
他静守十来分钟,弟弟已经彻底熟睡,才再度抱起。
尺言往楼上走去,管家为他开门。父亲在设计这间房子时,显然没预料到家族的庞大,即便房间很多,可都过早堆满杂物。
弟弟天生眼疾,不能见光,自小便在地下室生活,直到如今重回地面时,才发现偌大的一栋别墅,竟没有一个房间属于他。
尺言考察很久,要寻找一个合适的房间,十分艰难。
他不是没有努力过,在刚开始几天,他曾提早精心布置好灰调的小屋,尽可能与原来环境相像。可当将弟弟独自放入房间后,第二日开门,看到的是小尺绫僵直不安坐在床边,一夜未眠。
尺言将弟弟抱回自己房间,安放在床上,只开一盏小灯,接着开始淋浴洗漱。
淋浴完毕,他从浴室出来,看到弟弟醒了,睁着眼睛躺在床上。
他假装看不到,收拾完剩下的东西,关灯,躺倒在床边,伸手抱住小弟。
小尺绫微微动了动,尺言沉沉眼皮,思索几分钟,凑到弟弟耳边轻声问:“明天带你出去,好不好?”
他的手臂更紧一些,弟弟没有回应,他能感受到一起一伏的呼吸。
许久后,弟弟回应了他,声音很小:“嗯。”
立场
尺言将弟弟带到私立医院,约见了专门的儿童心理医生。
诊断出来的结果很糟糕,发育迟缓、语言功能低下、有刻板行为……现在已经是十岁了,但由于长期蜗居在地下室,接触不到阳光,性格内向自闭,身体发育也非常慢,看上去仅仅有七八岁小孩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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