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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焱本就生得一副好皮囊,只是平时老是暴躁,才让人容易忽略他的容貌,可一旦放下帝王威仪,做出这般温存小意的模样,整个人倒像是寻常人家的美郎君了,下面的小宫女纷纷羞红了脸。
他身侧的魏婉儿好像也有些受宠若惊,一直微微地低着头,倚在他身上,一派小鸟依人的姿态,清秀的小脸上浮出两朵红红的云。
我看着看着,鼻端突然发痒,又打了个大喷嚏。
连忙摸出一条帕子擤鼻涕,还好我今天有备而来,带了足足十条帕子,塞得胸都变大了。
喷嚏声惊动了魏婉儿,她瞧见了我,见我穿戴打扮不是寻常宫女,迟疑道:“这位娘子……”
我一愣,立刻堆起谄媚的笑容:“魏才人安,我姓沈,先前做过史馆编撰和起居郎。”
魏婉儿愕然:“啊,原来你就是沈缨吗?”
我热情道:“是,正是在下!才人……”
李斯焱连眼角都未曾往我这里偏半分,只是温柔地刮了下她的鼻头,笑嘻嘻道:“别理她,她原在掖庭里服役,今日魏白两个起居郎都告了假,御前无人记录起居,才临时喊了她来。”
“唔,原来如此。”魏婉儿点点头。
我还想和魏婉儿多说几句话,可李斯焱已经背过身子,不动声色地隔开了我们两个,背影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我心里翻了个白眼:你至于吗!老娘又不会吃了你的小心肝。
魏婉儿被李斯焱扶上了车,过不多时,王芙娘和另一个小宝林也来了,王芙娘看起来今日精心打扮了一番,着了一种时下流行的桃花妆,眉间点了一朵花钿,那叫一个艳光摄人,绿鬓如云,看得我一个女人都直流口水。
可李斯焱好像没有因她的美貌而对她厚待几分,相反,他对每个美人都很和善,让王芙娘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安置好了一群小老婆后,李斯焱走到前头翻身上马,在侍卫们的保护下准备出宫。
庆福臊眉搭眼地走过来,问我道:“会骑马吗。”
我道:“当然会了,可我今天生病,坐不稳当……”还配合地演了个西子捧心不胜柔弱的动作。
庆福按了按眉心,头疼道:“你就作吧!作天作地作死活该!”
我:嘿嘿。
三月三日气象新,长安水边多丽人。
马车驶在朱雀大街上,我看着窗外的景色呆呆出神。
其实在我家没有遭难的时候,上巳节是我最爱的节日。
城郊踏青,宴饮作歌,联诗联句,都是我的保留节目,尤其是联诗,我的联诗水平杀遍闺秀圈无敌手,平时都是跟进士们同场拼杀的,还曾有幸进入过长安少年名士榜。
二叔老说我有文书的天赋,若能生为男子,定是个进士材料,能光耀门楣那种。
“只可惜你是个女孩儿啊,”二叔当时翻着我的诗作感叹道:“女孩子有锋芒毕露的才华和扎手的脾气,终究不太好。”
我没想到我二叔还有性别歧视,生气道:“可若是没有才华也没有脾气,怎么能争得过男子呢?”
“我们缨缨不比男人差,”二叔道:“只是走不一样的路,难免辛苦。”
我不太记得之后我说了什么了,好像是“我不怕辛苦”之类的话,其实这也就是几年前发生的事,现在回想起来,却好像是上辈子一样。
见我撩起车帘,肆无忌惮地向外张望,我对面坐着的小宝林羡慕地伸了伸脖子。
因为我生了病不能骑马,庆福大总管自作主张,让我和这位新入宫的小娘娘拼了车。
小娘娘姓上官,是我铁姐们儿上官兰的庶出小妹,因长得漂亮,被她爹硬给塞入了宫里伺候皇帝。
然而此人性情绵软,实则不适合入宫,所以这位上官宝林的日子一直过得不温不火,四个月来承宠次数屈指可数。
我被她盯得老大不自在,试探道:“你……你也想来看看吗?”
上官宝林被我吓了一跳,嗫嚅道:“……我没有。”
我安慰道:“你别怕呀,我又不吃人。”
上官宝林的表情更加惊慌失措了。
魏喜子说我的坊间形象是个三头六臂的妖妇,看来是真的。
我尝试着和她套近乎:“你是小兰的妹子吧,我打马球的时候好像见过你呢。”
果然,提到了长姐,上官宝林稍微放松了一点,小声道:“家里姐妹多,长姐甚少带我出门。”
这一下就把天聊死了。
很难想象天底下还有比魏喜子更不会聊天的人,我放弃了和她搭话,掀开帘子独自看风景。
上官宝林沉默了许久,突然细若蚊呐道:“从前在闺中时,曾听闻过沈娘子的名声。”
我问:“是说我三头六臂,还是说我五劳七伤?”
“不……不是这个,”她的手指紧张地绞着帕子,怯生生道:“长姐给我们几个妹妹看过沈娘子你写的诗文批注,还有你亲作的绝句。”
我一怔:“啊?”
她似是鼓起勇气,咬唇问道:“我们姐妹都喜爱看沈娘子的笔墨,尤其是写帝都风物的,我至今还会背呢,今日上巳,不知沈娘子会不会去和才子们联诗?”
被小美女夸赞了,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道:“哎呀,不过是随意写写打发时间罢了,不值一提,不过联诗此事……咳,圣上定不会允许我去的。”
李斯焱不喜欢我进行一切文化类活动──除了陪他看书之外。
上官宝林失望地哦了一声。
“不瞒沈娘子,先前魏才人姐姐来寻我说过几回话,我们两个颇为投缘,都喜欢些书画雅事,魏姐姐也喜欢沈娘子的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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