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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飞燕,看起来好像是被囚禁着呢,有什么东西困住了这位夫人吗?”沈千雪状似无意地说道,果不其然,下一秒,裴昭野的脸色就僵住了。
沈千雪见状吗,得意地笑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扬,然后眨眨眼睛,声音清甜,“将军,既然这位夫人想走,若是强留,便也不是这样的道理了。”
裴昭野没回她的话,只是站在原地,望着这周围,自薛疏月走后,就算军中条件艰苦,却依旧为她留着这一间营帐,便是想等着薛疏月何时回来,但是却没曾想到,薛疏月只呆了不过一日,便再次逃走。
笼中鸟,何时飞,裴昭野将这绣品攥在手中,感受着手中布料的柔软,然后将这绢布紧紧攥在手中,然后掀开营帐的帘子,走了出去。
他步伐大步流星,带着决绝。
“将军,等本郡主一下。”沈千雪跑了出去。
裴昭野径直回了营帐中,知道薛疏月爱干净,他特意换了新的被褥,颜色由深色换成了暗红色,室内的炭火燃的正旺,熊熊燃烧的火光,就好像裴昭野的思绪一样,肆无忌惮的发散。
那未曾完成的绣品被他攥在手心,他甚至能想象出薛疏月垂头绣花时的样子,昏暗的灯光下,薛疏月一双素手捻起绢布,秀发自然垂落,脸上带着浅笑,一双眼睛专注又认真。
现在的薛疏月在干什么呢,是在雪地间亡命奔逃,终于庆幸再次耍了他一次,庆幸自己终于从军中这样的龙潭虎穴出来,还是说,会有那么一丝
丝的不舍和后悔呢。
怎么可能,裴昭野摇了摇头,将这荒谬的想法,压在心底,然后脱下身上的衣物,躺在冰冷的床上,明明室内炭火正旺,但是周身却是冰凉,就连着这温暖的被褥盖在身上,裴昭野也感受不到温暖。
他将烛灯吹灭,然后闭上眼睛,女子未曾绣完的绣图,就放在身边。
裴昭野只是一转过头,看到这绣图,便想起了女人的脸。
一想到,便心神不宁,裴昭野从床上坐了起来,冰冷的夜中,寒风从营帐未关紧的帘子钻了进来。
裴昭野叹了一口气,然后下了床榻,走了几步,伸手要将帘子拉上。
纵横沙场十余年,沙场上不讲人情,后来回了朝廷中,那些人就算背地不待见他,表面也是客客气气的,他许久,都没有受过这样的挫折了。
月光明亮皎洁,仿佛在嘲笑着他,从他有记忆的时候,他就是一个乞丐。
乞讨,跟野狗抢食,只要能活命,裴昭野什么都做过,不是裴昭野不懂得自尊,只是子啊温饱与性命面前,没人会在乎那可笑的自尊心。
活下去,和有自尊的死去,裴昭野选择活着。
年少的时候,曾经有一位富家小姐施舍给了他一碗面,裴昭野这一生都不会忘了这一碗热气腾腾的面。
直到薛疏月将他带到那个面摊前,回忆中的身影和现实中的身影重合,小时候因为自尊未曾说出口的那层道谢,如今再也说不出了。
曾经丢掉的自尊心,在他因军功成名的这一刻,全部都捡了起来。
皎洁的月光,洗不清他肮脏的过往,这一路的血腥和脏污,现在都浮现在薛疏月的眼前。
或许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他们二人始终,都不是一种人,也或许,这一切都是他的一意孤行。
仅仅穿着里衣,他走出了营帐,寒风从他宽大的衣衫中穿过,钻入他身上每一个角落。
裴昭野成名数年,在沙场上运筹帷幄,此刻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他胸前的衣领敞开,露出他胸口处那道伤疤。
这伤疤,是他浑身上下,最为秀气的一道伤疤,也是最浅的一道,裴昭野不在乎受伤,在战场上,没有哪个将士身上没有伤,他也不在乎疼痛,毕竟,这些早就已经习惯了。
但是裴昭野现在心中,没由来的发闷,特别是胸口处,就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像是一块石头,压的他无法呼吸。
明明好了许久,但裴昭野却觉得,身上那道由薛疏月缝合的伤疤,此刻隐隐作痛,而能治疗这伤疤的人,现在已经不在了。
这一次,他放她走。
裴昭野合上衣襟,然后转身回到主帅营帐,夜里,没由来的静谧,只是出去了一趟,他瞬间困意全无,睁开眼之后,他缓慢地动了动眼珠,看着营帐的顶上,然后再度闭上眼睛。
这山中危机四伏,若是她逃跑的时候,遇上了野兽,被野兽吃了怎么办。
若是没带够衣服,在路上受了冻,那该怎么办?
若是遇上了乞丐,被当场挟持,遭遇不测,该怎么办?
既然来的时候,是完好无损的,那走的时候,也该是完好无损的才对。
想到这里,担忧就涌上心头,裴昭野坐了起来,然后穿上衣裳,不知不觉就到了马厩前。
平日里该睡去的马儿现在精神抖擞,就好像是知道自己的使命一般,裴昭野摸了摸它的鬃毛,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指引着他,追着薛疏月前行。
裴昭野不懂,自然也没有意识到,这种情感,是爱。
马蹄声响起,裴昭野驾马走出军营外,马蹄的声音不小,但是现在是深夜,军中的将士都在沉睡,自然不会被吵醒,被吵醒的,只有本身就睡不着的沈千雪。
“郡主,那个寡妇会不会死啊,我——,是不是杀人了。”她的丫鬟凝香,跪在床头,昏暗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她连声道歉,一句句说着对不起,她是无意的。
说完她去抓着沈千雪的手,“郡主,她会不会变成冤魂,来索我们的命。”
“没出息的东西,不过是死了一个人,这后宫之中,和朝廷之上,每天死的人有多少,冤魂索命,那是再可笑不过的笑话了。”
沈千雪居高临下地看着凝香,“怕什么,连活着都斗不过本郡主的人,死了又怎么会斗的过本郡主呢?”
听到营帐外的马蹄声,沈千雪掀开帘子,看到的却是一个颀长的身影,骑着马离开。
沈千雪攥紧了拳头,“你最好是死了,若是活着,本郡主会让你生不如死。”
军营外,白雪皑皑,裴昭野漫无目的地走着,雪一直在下,地面被厚厚的雪覆盖,这样的地方,怎么可能找到人呢,裴昭野觉得,自己真是失心疯了。
来山中找她这件事已经是荒唐,更荒唐的是,裴昭野居然还付出了行动吗,像个屋头苍蝇一般,在山中乱转。
黑夜中,裴昭野看的不清晰,但还是远远地看见了,不远处子在黑夜中凝视着他的那一双双眼睛。
这山中有狼,并且不是一只两只,是很多只,在冬日里,狼这种肉食动物本就食物稀少,现在他出现,不会善罢甘休的,任何野兽都不会放过近在咫尺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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