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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子们咬紧牙关紧跟上去。
回到京中的沈宅。一个仿佛从泥塘里打过滚的人破门而入。
下人们正待呵斥,发现这个浑身淌着水的泥人是自家大人。
沈誉不顾众人惊惶的行礼问安和沈婶娘关切惊讶的询问,闯进院中,房中。
哪里都没有人。
果然是个骗子。跟她写给他的信一样。
“沈大人,我走啦,我先回京城去了,你莫忘记带两只羊羔回来,帮我送给张娘子,莫要叫吴三娘晓得了,她会笑话我的,切记。”
这是她留给他最后的话,随意的就像出门去街市前给他草草留了个口信,只记得她的羊羔,她的闺中姐妹。这算什么?他又算什么?
他走得匆忙,忘了帮她带羊羔回来。她若晓得了,一定会生气。生气了才好,来找他算账吧。
沈誉把靴子脱下来,放到床边。靴面上和靴子里的积水太多了,一下子就把靴面压得倒了下去。他也浑身湿漉漉的倒在床上。
他不在家这段时日,婶娘把家中收拾的很干净,就像一间新屋子一样,充斥着陌生又崭新的气息。
在这个让他陡然觉得陌生的地方,她巧笑嫣然的俏脸在他的眼前来回晃,一双梨涡挂在两边脸颊上,她的笑声无处不在,还有她一声接一声的唤他,“沈大人,沈大人……”,时而俏皮,时而娇滴滴的让他心猿意马。
她在他耳边叠声唤他,他的头脸就像被从中间劈开成了两半,头痛欲裂,两耳轰隆作响。
沈婶娘领着仆妇跟进来收拾他一路洒落的水渍,捡起地上的靴子端详,蹙眉道:“宣府那边绣娘的活计这些年也没长进,还是那么粗糙,线匝得不够紧,都开裂了,怪不得兜了一鞋底的水。”
婶娘说着就要把靴子扔到外头去,沈誉从床上坐起,制止住她:“还穿的,劳烦婶娘把破了的地方重新缝上。”
说完再次倒到床上。在他身上显露出前所未有的疲乏和消沉。沈婶娘暗自吃惊,心说这趟宣府的差事看来当真不容易。
沈誉没有躺多久,北镇抚司的属官过来回禀他不在京中这段时日的事务。
“前些日子,兵部的人连番弹劾大人包庇纵容妻族行凶、为非作恶,说的就是陆如柏。后来陆如柏被问罪斩首,陆家四郎代妹写了一封陈请书,托宣府佥事衙署呈送到朝廷。陆氏兄妹在陈请书中说,陆如柏怙恶不悛,有愧于天子教诲,既被斩首惩戒,陆氏子女无敢怨怼,自当更加尽忠朝廷和万岁。陆五姑娘自知不堪为大人良配,在陈请书中自请下堂求去。自此,兵部再无大人的错处可拿,弹劾才平息下来。”
“兵部有哪些人参与了弹劾,把名单拟了给我,”沈誉的声音如同浸了冰雪一般寒冷,“兵部尚书在军粮贪腐一案中下狱,我正愁找不到他下头还有哪些跳梁小丑,既然都自己送上门来,那就莫怪我不留情面了。”
属官拱手称喏。
紧接着,随着沈誉回归,在朝堂上如疾风过境掀翻了草皮,京中官员主要是兵部下头的,那些或贪腐或渎职或行事不检的,无不人仰马翻,不由分说被拘到北镇抚司刑讯。
官员们都不傻,宁可落到都察院手上,最大的酷刑不过是被剥夺官身,颜面和尊严扫地,没脸没皮的照样能活着。万万不要落入北镇抚司的魔掌中,那是真的会被剥掉一层皮的。北镇抚司的地面日日清洗,也洗不净从刑室里流出来的污血。诏狱中鬼哭狼嚎的声音终日不散,人们宁可绕道而行,也无人敢从旁边经过。
不过月余,北镇抚司新任指挥使的凶煞之名在京中广为流传,令小儿止啼,让心存不轨的官吏无不畏惧。
依然没有找到陆蓁。他递了信给老肖,老肖回信,说他们把宣府每一寸草地都翻了过来,也没有找到陆夫人。
这个骗子,口口声声跟他说喜欢宣府喜欢开平卫。还骗他跟她一起留在那里。却跑得无影无踪。
……
转眼到了年节前夕,按往年惯例,宫中连着多日都要举办宫宴。沈誉吩咐宫中禁军多加戒备。
属官回道:“今年年底的情形约莫和往年不同,张贵妃临盆在即,吴太后的病情日趋恶化,皇后娘娘说今年的宫宴一律从简。太医院说恐怕太后撑不过明年三月份去,皇陵那边也要早做准备。”
沈誉在看老肖新寄过来的书信,脑中电光火石忽然一闪,猛地站起来厉声喝问:“你刚才说什么?”
属官被他吓了一跳,磕巴起来:“属下刚才说张贵妃和吴太后……”
沈誉置若罔闻,抄起绣春刀大步朝外走去。
他怎么早没想到,陆骞在皇陵,陆蓁从宣府回来必定去寻她的祖父去了!
寒冬大雪,行人匆匆走在返家的路上,准备迎接新一年的到来。
唯他一人骑马朝城外飞奔,在漫天风雪中疾行。天地白茫茫的一片,如琉璃一般清冷孤寂,唯有他的胸膛是火热的。
皇陵旁边,上回他们从宣府回京时看到的泥泞小路如今已经落满厚厚的雪。
沈誉下了马,在雪中一步一陷,朝陆骞居住的小院走去。
雪地被他压得咯吱咯吱的响,银铃般的笑声从院中传来。沈誉呼吸窒住,从柴扉的缝隙望过去,那个窈窕俏丽的少女披了一件和雪花一样洁白的大氅站在院中,背对着他。
他呆呆的看了半晌,终于想起去推柴门,脑后劲风袭来。有人偷袭他,没有杀气,只是想阻止他而已。沈誉不在乎,只想快些推开柴门,看也不看的拿绣春刀的刀鞘格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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