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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夫人一怔,摇头苦笑道:“你这孩子……我正说你,你倒是教训起我来了。”
她如何敢见,哪怕隔着大殿远远望上一眼,她的心中便掀起风浪,淋落得满身狼狈。
院内交谈声由远至近,黄夫人回过神,看着眼前的乌袍少年问道:“所以,你考虑好了吗?他们的命……可是由你来定。”
“……”
少年沉默了良久,总算在她失去耐心前,抬头道:
“我走,他们留。”
然而黄夫人显然高估了少年,一年过去,他半只曲子都没学会。
他若有心,怎学不会。
于是黄夫人命他每晚到院中练琴,还必须当她面将一首弹完。
起初他弹得磕绊,犹如有人拿着斧头在他头上挥来霍去,听得黄夫人堵上耳朵,就连那双抚琴的玉手也无心欣赏,恨不得剁了安别人手上。
长达半年的苦练,她的耳朵饱受沧桑,棠宋羽的手指也养出了肉茧,也总算学会了一支曲子。
可黄夫人仍不满意,说他的琴声如驴拉磨,只是将琴谱规规矩矩弹出来,一点情绪都没有。
他本就情绪寡淡,不善表达,弹琴予他宛如酷刑,被逼无奈时,只得将对乐律的怨恨弹了出来。
黄夫人不知道听出了什么情感来,潸然落泪,满意极了。
棠宋羽若有所悟,便也学会了将心声寄托于琴弦之上。
杏花落尽时,泛音清冷,按音幽长,游吟仰月,他脸上虽无情绪,黄夫人却听出他琴音惆怅,如问如诉。
等他一曲作完,她举杯笑道:“你方才弹奏时,心中所思是谁?”
棠宋羽抚着琴弦没有说话,只是又弹了一首《幽兰》。
刚是《散莺》,又是《幽兰》,黄夫人生怕他再来一曲《烬凰》,饮完杯中酒便起身回屋。
也不知道他哪来的怨气,一连半个月曲中都似有不平幽怨,听得黄夫人头都大了。
“君子兰,你能不能收收你心底的怨气,让我听点高兴的。”
“……我心底无怨,黄夫人听岔了。”
说着没怨,等再弹时,却已然有所收敛。藏了怨气,琴声就只剩下倾诉,似在与人对话,又似喃喃自语。
黄夫人更加笃定,他心中怕不是有了人。
想到那晚他匆匆下轿,她小心试探道:“你要是心中有悔,现在去认错她不会计较的。”
琴声戛然而止,棠宋羽起身道了一句“黄夫人多虑,我所思并非长公主”便回了屋。
不是长公主?
那……难道是她?
山青倏尔坠落,未等棠宋羽理清头绪,玄凝从床边滑下,蹲坐在地上,只露出个后脑勺上的银累丝蓝玉钿口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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