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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来无恙。”不等恒泰反应过来,江逸尘已步至他眼前,轻落了一声,即扭身向身后的随从吩咐道,“你们速速将进献给大清皇帝的贡品,交由这些大人们验看。”
蒙古诸侍从随声行了礼便退下。恒泰亦点点头,招呼了手下随蒙古侍从前去验看。待两方之人皆被差遣散去,院子里,便只有恒泰和江逸尘立于其中,相对而望。沉默,横贯于二人之间。那些不堪提及的过往,终究伴着三年的时光,化作封存的记忆,和经久的沉默。
“你一定很好奇,我怎么就死而复生,成了蒙古使者了。”江逸尘首先移开目光,看向满院芬芳,斜落的阳光照在他的右颊,映出那一记早已愈合却始终不能消退的伤疤。
“其实没有那么复杂,我江逸尘福大命大,炸药也炸不死我,自京城一路西行北上,想走得越远越好。就这样一直走到了草原,走到了蒙古,在机缘巧合之下,我救下了蒙古的小王子,又击狼毙虎,显露了一手功夫。蒙古人最敬英豪,大汗见我功夫不错,便留下我来,要我教他那些小王子们练武。”
但想起那般生死艰难的过往,江逸尘勉强撑起一丝笑容。他曾经也想过,只要走得足够远,思念也就会一分分淡下来,可惜,那似烈火一般的思念,燃烧了三年,燃烧了万里,却越来越浓,越来越烈,甚至比之从前的思念,更为深刻!
恒泰的目光由他脸上的伤疤移开,仍是沉默。思念之为物,历久弥新,越沉越浓,江逸尘如此,而自己,又何尝不是这般以思念为病。
江逸尘望着恒泰,须臾不动:“从草原走到京城,要走三个月,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做使者,万里前来进贡献礼?”
恒泰看着江逸尘,欲言又止。
“你怎么会不知道呢?”江逸尘点点头,一笑,“我就想见见连城,哪怕只是一面、一眼,也好!其实一年之前,我就曾偷偷潜回过京城,大雪纷飞,我在你府门口等待了三天三夜,只为见连城一面,可惜连城从来没有出现过。”但想起那连日来,大雪几欲要淹没整个紫禁城,三天三夜,雪没过了他的脚踝,他望着富察府上的人来人往,一行一动,却没有一个人是连城。漫天的雪花,和他的心一般孤独,然而雪尚有天地万物的接应,他的心,自此却再无处可着落。
“后来,我才知道,你竟然为了留住公主,把连城赶出了府!这些也不说了,可是这一年来,我哪里也找不到她!我现在只想问你一句,她到底去了哪里?”
无力为自己辩驳,更无力为当年解释,恒泰只淡淡地摇头,声音轻飘飘的:“她去了哪里,这不关你的事情。”
但见他如此平静,江逸尘心底更恨,握紧了拳头,怒道:“我告诉你,我可以放手,让连城幸福,但这个前提是她快活,她乐意,她不受委屈!我不允许别人伤害她——如果你给不了她要的幸福,你就给我放手!不爱她,就放了她,别让她在你的阴影下悲伤徘徊!”
恒泰淡淡地看着这般激动的江逸尘,旧往因他而起的嫉恨波澜,再难起一分。他如今,便只冷冷看着江逸尘,道:“可惜,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我也和你一样想念着她。”
江逸尘冷瞧恒泰:“三日之内,你要给我找到连城的下落——你给不了她要的幸福,那么至少学着大度一点,让别人给她幸福!否则,别怪我!我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恒泰蓦然转身,无声而去,仿若江逸尘所说一切皆与自己无关。只他面上再是平静,也已难抵心中排山倒海的痛楚。他停住一步,遥遥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悲从中来,愣愣地问一声——
“连城啊,你到底在哪里?”
自驿站回到府中,恒泰愣愣地坐在书房,坐了整个下午。只凝着窗口的方向,心中空洞。他时而这样,在书房一坐便是整日,不言不语,不吃不喝,府中再是热闹,也激不起他一丝的情绪起伏。
醒黛远远站在书房外,端看着恒泰许久,只待落日西垂,恒泰似有所动静了,她才悄声走到他身前,见恒泰似全没发现她的身影,坐在椅子上只顾着发呆。
醒黛将热帕子递了过去,殷勤地道:“来!擦擦脸!今日见使者,顺利不顺利?”
恒泰呆呆地接过帕子,放在手中,也不抹脸,只胡乱点了点头。
“你也莫要紧张。”醒黛只觉得是他接待蒙古使者遇到了不快之事,便撑起笑,安抚他道,“这种事情也好处理,蒙古与我大清交情最深,咱们好几朝的皇后,可都是出自蒙古,算起来也是累世的姻亲,这都不能叫做国事,其实不过就是家事而已。只要跟着那些礼仪官,把过场顺下来,那都是极容易的。来,先喝几口香茶。”
恒泰目光落向她,突然张口:“我今天见到了江逸尘。”
醒黛端着茶,一时愣住。
恒泰缓缓道:“他,就是蒙古派来的使者。”
醒黛连忙放下手中的茶盏,掺了一丝紧张道:“怎么会是他?他来做什么?”
恒泰幽幽闭上了眼睛,声音极弱:“他质问我连城去了哪里,可是,我不知道。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她一丁半点的消息,虽然我也曾派人打探过她的去向,但都是无功而返,慢慢地,我告诉自己再不要去想了。但今日江逸尘突然发问,且加之各种危险……”说着,突然猛睁开双眼,一脸急切,又饱含期待地望着醒黛,“公主,你知不知道连城的下落?”
一言,问得醒黛又是心虚又是心疼,不由得转为愤怒,猛地退了半步:“连城,怎么总是连城?你也是连城,他也是连城,难道这个连城不在了,你们就要掀翻天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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