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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军帐里大家议完了事已经过了三更天,凌云神经紧绷了半年多,全靠意志的力量支撑,整个人双目无神,脸上挂不住的倦怠,却依然不想休息,正在吩咐身边的亲兵:“备马,趁着天还没亮,到饮马镇的军营看看准备工事的如何了。”
凌安之也要去巡营,骑兵和凌云并辔而出,此时身着银色轻甲,内里罩着棕色贴身高领薄软的皮衣,长筒军靴翻毛快及膝盖,身披白狐裘大氅,纵然这样,脸还是冷的发白。
天还大黑,凌云借着雪色倒映的荧光瞥了凌安之一眼,少年将军,潇潇白衣、芝兰玉树,连这个当哥哥都忍不住暗赞这幅好皮囊。
——长得确实不像他们凌家人啊。
凌云准备去巡视饮马镇的军营,凌安之去巡视凌凌河上新安札的军营,和饮马镇相比,凌凌河边驻扎更为苦寒,河边的风和刀子比起来也不逞多让,士兵更苦。
寒风猎猎,刚出了城,兄弟两个正打算分头从事,这时候一个小马队冲了上来,领头的小将翻身落马,拱手禀告道:“报!”
小将舔了舔嘴唇,好像在犹豫这话怎么说:“少帅,将军,城外五里,有个姑娘求见。”
“姑娘?”兄弟两个互相看了一眼,这边境正要开战,方圆几十里连母老鼠估计都跑了避祸了,这姑娘来是做什么?
凌云少帅蹙眉问道:“所为何事?”半夜三更女人出现在茫茫雪原上,他突然想到妖精和女鬼。
巡哨的小将摸了摸头,好像也知道自己这个令传的不靠谱,挤了挤眼睛回答道:“这姑娘只带了一个小厮,说事情重要紧急,说…”小将偷偷看了凌安之一眼,“说…”
凌云耐心耗尽,传个令一句话都说不明白,这是在军中吃白饭的吗?沉下脸喝道:“吞吞吐吐成何体统,快说!”
凌安之被那一眼看的有点莫名其妙,毕竟一夜未眠,他掏出酒壶想灌一口凉酒提提神。
小传令将心一横,都已经答应人家姑娘的事了,必须办到,像下了多大的决心似的:“姑娘说认识安夷将军,且颇为熟悉,说有信物在此,安夷将军一看便知。”
凌安之一口酒来不及下咽,直接喷了出来:“什么?”
第5章有财黄鱼儿
凌安之一口酒来不及下咽,直接喷了出来:“什么?”
真是人要是倒霉,喝口凉酒都塞牙,这哪跟哪啊?
凌云低头看了看传令将手中的信物,化成灰他也认识,这是凌河王府少爷们的玉佩,专人制作,绝无重样。
凌云面沉似水,缓缓的摇了摇头,这些天凌安之这么稳重担当,果然是错觉,先前那个闯祸无数四六不着的混子哪是这么容易转性的,之前调戏的姑娘被母家送到凌河王府里还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个就又找到阵前来了!
凌云回头狠狠瞪了凌安之一眼,对传令兵道:“把姑娘和随从带到饮马镇军营去。”
这姑娘应该和凌安之认识,凌云见面一看凌安之和人家姑娘的眼神就知道。只见这姑娘身着黑色男装,进了室内才摘了帽子大氅手套,能够看到被冻的脸色发青。
姑娘身材高瘦,二十多岁年纪,鹅蛋脸型,长相秀丽,秀发高高挽起,随意的披着个马尾辫垂下颈间,就是颈间一道疤痕显得有点狰狞。
带着的小厮一脸少年气息,倒也不矮,身子瘦成了一块板,系着宽腰带,光看身材连个前后都区分不出来,两手垂立站得笔直。鼻梁高挺下巴尖尖,一双眼睛像是黑葡萄一样乌溜溜的清澈,正在大大方方的四处打量,看着颇有灵气,脸色看着挺黑但是露在外边的一双手冻得雪白,估摸也就是十四五岁。
姑娘看到凌云和凌安之入帐,也不拘束,近前一步落落大方的向凌云行礼道:“我名为付商,是山西省余家的家将,负责的是和西域通商的这一块,先前贩卖草药和马匹,和凌安之打过多次交道。这一次两军阵前,特意出此下策请求见面,万望两位将军恕我失仪之罪。”
凌安之手里甩着玉佩,对刚才的事也没怎么在意,反倒感觉好玩,眉眼里都是见到朋友的喜悦:“付商姑娘免礼,上次见面还是朋友,现在也不必叫什么将军,这次来可是有事?”
他挥手招呼随从:“天气太冷,给姑娘上热茶来。”
凌云长出了一口气,要不真担心凌安之干出点什么临阵收妻的事来,太原余家乃山西首富,是名副其实的大家,凌云不敢失礼,连忙抱拳礼让:“付商姑娘辛苦了,快上座。那位小兄弟也辛苦了,请坐请坐,军中条件简陋,见笑见笑。”
付商估计的冷的狠了,也不客气,直接和小厮落座喝茶,扶着杯沿不紧不慢道:“我家老爷依旧如故,这次我们在西域买马,一路走来见边关吃紧,所以特地奉我家少主之命前来求见。”
“少主?”凌安之微一沉吟,余老爷膝下稀薄,听说只有一女爱若掌上明珠,才十多岁还没长成,少主应该就是余老爷的女儿了,不过谁都没见过。
付商面上带笑,也不解释,抱拳道:“时间紧急,我长话短说,我们这次从西域带来战马五千匹,正逢战祸,第一不容易入关,第二有心效绵薄之力;现在马匹隐匿在城外十公里处,天快亮了,请问可否派人护送着将马匹取回来?”
凌云听了,看着不动声色,但是心中打鼓,万一是敌军奸细,随着取到的马匹进城,黄门关则不战而破了,且就算是入不了城,城中善战的将士不多,随行取马如果中了埋伏,岂不是损兵折将吗…
凌安之一看凌云拿着茶杯动作一顿,就猜到凌云是在想什么,先是对付商道谢,轻鞠一躬,彬彬有礼道:“多谢余老爷支援,安西军铭记在心”。
之后转向凌云道:“少帅,我负责军备,和余家多有往来,余家亦向北疆泽亲王提供战备物资,获得多方信任,我和凌霄愿意马上带人随姑娘去取马,取回来之后战马一半提供给饮马镇,一半提供给凌凌河守军。天亮前可回,保证万无一失。”
听凌安之如是说,凌云颔首同意,看凌云点头,凌安之向亲兵打了个招呼,事不宜迟,马上去整队备马、同时去接驻守凌凌河军营的凌霄,一通命令一股脑的下了出去,几阵脚步带起的风声飘过,转眼间屋中就剩下这四人。
凌安之披上大氅,紧了紧颈间皮衣上的衣绳,观察了一下付商和随从喝了热茶缓过来了没有。
但见跟随的小厮,年纪尚小本就皮肉不丰,穿的也不多,显得冷的特别可怜,这么半天话也没说一句,想是冷到话也不出来了。
他本就手欠,忍不住拍了拍小厮单薄的肩膀,跟拍在过冬的石头似的凉,好像有点在偷偷的冷到发抖,凌安之转过头笑着对付商说:
“姑娘出门怎么不多带几个人?等到接完了马匹之后,天亮之后我亲自送您二位入关,让人给二位备上马车,多准备点御寒的衣物。”
小厮看着自己肩膀上莫名其妙多了个爪子,感受到了付商姑娘平时所说的“手欠”,不着痕迹的躲开了。
付商直言道:“不用,我们并不入关,有其他人在夏吾等我们,还有其他任务,此行是专程送马,送马之后今晚还要连夜赶回夏吾。”
凌云听了心头一热,大敌当前,余家一位女子竟然能连夜专程送马,这番胆识和格局让天下男人汗颜,心里暗暗下了一定要誓死守关的决心,想说谢谢又感觉过于太过做作——
一堆什么“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凌家军誓不负万民所托以身护城”之类的话在舌头边上转了几圈,竟然没说出口,气氛有点沉寂。
凌安之倒是大大方方的一笑,好像早就料到似的,之后看了看付商身边冷的脸色发青的小厮,想了一想,把身上的狐裘大氅脱了下来,带着体温,披在了小厮身上。
凌安之太高,大氅到了小厮身上就几乎到了脚踝,裹了个严严实实,小厮感受着天寒地冻中大氅上带来的少年将军身上的火力,眸子里装着不可置信,水汪汪看了他一眼:“将军,你…是把大氅给我吗?你怎么办?”
凌安之直接把大氅的衣绳拉紧了帮他系上了,说话漫不经心不以为意,就像是只送了人家一个铜板似的:“你是头一回到安西来吧?下次多穿点,要不碰上战乱,有钱也没地方买衣服去。”
确实一切顺利,五千匹战马在天亮前顺利取回到阵前。
回纥骑兵听到隆隆的马蹄声,还以为是大楚的援军到了,吓了够呛,后来煞有介事的琢磨了一下声音的方向和马蹄印,得出仅是一批军马入境的结论,骂了几句“狗日的,哪来的军马?”就算是完事了。
凌安之没了狐裘大氅,盔甲就直接罩在了棕色的软皮衣上,看着身材也没有多厚实,他的安森双戟直接插在腰后,八十多斤的重量他背起来倒是毫不费力。小厮看了看凌安之背着双戟那个神态,又是盔甲又是兵器,这人受得了,骑着的马受得了吗?小厮紧了紧披在身上的狐裘大氅,想了想偷笑一下,走上前去,拉了拉凌安之的袖子:“将军,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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