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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安之和凌霄在四殿下进了药之后,终于有时间向泽亲王汇报了一下救出许康轶的过程——当然隐去了索要赎金这一关键情节,要不趁人之危勒索皇子,都够砍一次脑袋了。之后被下人带着草草洗漱换衣,在客房里安排二人睡下了。
二人都已经两天两夜没有休息,又困又乏,一沾到软床就睡了个昏天黑地。凌安之一觉睡到日头偏西还没醒,直到听到有人进了屋,衣衫摩擦拂动的声音,之后径直到了床前晃了晃他没盖被子的肩膀才勉强地睁开了眼睛。
只见小黄鱼儿又换回了男装,一件半新不旧的淡蓝色素净书生袍,腰上宽宽的黑色腰封,怕冷外边套了个黑狐裘马甲,和之前那个小厮基本一模一样,除了没把脸涂黑——凌安之心中暗暗摇了摇头,确实就像一个没咋发育的半大小子。
想到这,凌安之双手探到脑后,任由长发披散,带笑不笑的对小黄鱼儿说道:“余大小姐,怎么还不经过通报直接进男人卧室啊?”
小黄鱼儿倒也一点不局促,四平八稳的站在床前,好像在说别人的事,平静的解释道:“我没介绍过自己是男子,是你自己眼瞎看错的。”
——就这身材,谁能辨认出你是女子才是真瞎。
凌安之绿到发黑的眼睛里波光一闪,这还是平生第一次有人说他眼瞎的。不过想想小黄鱼儿还送给他们安西军几千匹马,尤其小厮确实是可遇而不可求,凌安之还是收起来自己懒散的样子,问道:“你来有何吩咐?登堂入室,不是专程来请我吃晚饭的吧?”
小黄鱼儿居高临下的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凌安之一眼,身子太长脚已经直接抵到了床外,想了想,这个人还真是救星,如果碰不到凌安之,估计现在许康轶的尸体已经被扔在草原上,天葬的差不多就剩下骨架了。
她还是多说了一句,道:“我在关外行走,扮成男孩子方便些。”
“四殿下醒了,说行动不便不能亲自来谢,劳烦将军亲自过去一趟。请你起来更衣,见过了四殿下之后泽亲王已经布下了宴席,请您过去用膳。”
凌安之这时候已经在床边坐了起来,睡了一天,头脑清醒了开始有精力想别的事,他捏了捏鼻梁,心想这次出门估计是忘了烧香,先是纳了大皇子相好的做妾,人家的情书还像□□一样揣在怀里,虽然路上他已经打开看了看,确定没再无中生有的说他的坏话,不过到时候这大皇子能咽下相好的在他院里住了一年这口气吗?
之后又先见死不救,趁机敲四皇子的竹杠,在西域他和四皇子隔着几道墙打过两次交道,都以他吃闭门羹而告终,好像不是个善茬子。
——凌安之突然觉得自己满脑袋都编着小辫子,随时抓住哪一根都够喝一壶了。
想到这些难言之隐,凌安之身上起床的动作慢了下来。
小黄鱼儿看他不疾不徐的样子,心理升起一丝感佩,两位皇子均礼遇有加,这位还能如此镇定,真是宠辱不惊。
凌安之旋即又想,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又能怎么样,无论如何那个许康轶还喘气呢。
再说纳妾能怪他吗?自己赖上门的,他还“名节”有损呢。
反正事情都做完了,忧心也没用,一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想到这,他像个大尾巴狼似的不动声色的起身更衣,着广袖便装,跟着小黄鱼儿去见四殿下。
第23章一言九鼎
绕过了亭台楼阁,来到了小黄鱼儿精巧的院落,进了卧室,昨晚忙乱中没仔细看,现在才看到虽然物品质地都精良,不过屋里没什么姑娘房间里的花哨的东西。
一进来第一间屋子是下人呆的地方;进了简单用屏风隔断的第二间,是更衣间;第三间是书房,书房里一面墙上全是书籍,一面墙上挂着全境的地图。
掀开用琉璃串珠隔断的帘子就是卧室,卧室里更是雪洞也似,一张大床一张小桌,床头一个小柜,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床褥现在已经换成了适合伤患的白色锦绸,柔软又不太厚重。
小黄鱼儿将病歪歪的许康轶扶起来靠在床头上,又垫了个枕头,冲许康轶举了举小拳头,调皮的眨眨黑汪汪的大眼睛,一回身就退了出去。
两个早就应该在安西黄门关见面的人终于在北疆都护府见面了。
许康轶已经换上了月白的宽松睡袍,唇色雪白,长发随意一挽被扶着靠在床头上了,眼睛上系着一副水晶镜,看到凌安之进来微微颔首,虚弱地点了个头。
凌安之看他不便行动,估计说话声音也不会太大,随意就拉了张凳子坐在了床边上,许康轶用红夷大炮救了他一次,这次他又机缘巧合的救了许康轶,也算是无心插柳。
凌安之眼珠坏坏的转悠了两圈,心想,还真别说,真是心想事成,来了一个“容待他日,在病榻上相见”。
许康轶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凌安之,他长了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如同墨画眉峰锐利的长剑眉,一双眼睛目横秋水,氤氤氲氲的冒着墨绿色的水汽,紧窄的鼻梁上有一个小小的驼峰,配上一张薄情薄幸的薄嘴唇,小波浪似紧闭的唇线——长的好则好矣,不过确是一副劳心劳力的薄命相。
许康轶和凌安之目光平静对视了一会,没有人挪开眼神,像是两个野生动物在相互较量。
最后还是许康轶打破了沉默,他看着凌安之的眼睛,轻启齿列,问道:“你要多少?”
凌安之面上不露声色,心里却苦笑,心想十万两确实不少,不过他也得有命取也有命花才行,他压下心中无奈,淡定地谄媚道:“四殿下哪里话,这都是末将应该做的,前日不知您是四殿下,多有得罪,哪用要什么银钱。”
许康轶不为所动,平静地看着他,胸中似有沟壑滚动,他缓缓问道:“我说的不是银子,是问你要多少军备?”
凌安之自小习武,坐姿本就笔直,闻听此言腰上的肌肉更偷偷地绷了绷,他太想要军备了,否则安西军永远是一滩烂泥。他注视着许康轶,眼睛里的水雾又冒出了好几重,还想再多分辩一会许康轶说话的真假,没有答话。
许康轶喘了口气,又斩钉截铁一字一顿的平静追问了一次:“我问你,要多少军备?”
凌安之心中一动,听出了这句话的真意,他转的极快,分析出就算是安西军再强大,也不可能对这对兄弟有任何威胁,受益者只是安西军自身和辖区内的百姓而已,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既然四殿下张了口,万一有实力能给一部分嗯?
想到这,他坦然直接的答道:“两万精骑兵的装备,以及武装一个神机营。”
许康轶在病床上点了点头,这时候谁都不能把他当成一个伤患,他更像一个可以拨动风云的邪神:“可以,届时你自己找如何把军备洗白了途径,不过一旦北疆军有难,希望你能驰援。”
凌安之不动声色:“四境有难,只要皇上有令,我都可以驰援。”
许康轶扶了扶水晶镜,又灼灼地盯了这个面无表情的将军一会,好像对这个绵里藏针的回答不太满意,但是最终还是露出了妥协的意思:“虽然差强人意,不过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纵使在黄门关,我也救过你,不过王子和庶民,终究是有些差别的,我还是欠你人情。”
凌安之看着床上躺着这个自我膨胀到一定程度的许康轶,玩心又起的想逗逗他,他示威似地转了转双臂,宽阔的胸膛和精瘦的肌肉在贴身不太厚的衣服底下呼之欲出,他皮笑肉不笑:“不过末将还是觉得,当一个健步如飞的庶民好一些。”
不理会床上躺着那位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他是真心希望这位财神爷能解决安西军的军备问题:“不过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击个掌吧!”
凌安之也不管人家愿意不愿意,左手拉过来人家的右手腕,右手就想碰一下掌心。
许康轶对这种动辄动手动脚的人完全没有防备,原本摊开的右手本能的握拳不想和这个人实施这个土鳖的“盟约”行为,不料凌安之动作太快,一握拳反倒把他的手掌攥住了。
凌安之的手修长、冷硬,一扫眼看到这病秧子右手掌心还有一片鹌鹑蛋大小的红痣,心里又想作弄这个病秧子一下,手上加了些力气,没料到那个病秧子竟然反手和他较劲——
半晌,他脸上和心理不正经的神色同时褪了去,眉眼间都是迷惑,不可置信的沉声问道:“你这身手,是怎么落到突厥那些下九流手里的?”
——好硬的骨节,好厚的茧子,好大的手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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