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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当大阿哥低头,发现那小罪魁祸首竟还窝在小姑姑的怀里,探出张肉嘟嘟的小脸,冲他露出个明目张胆又幸灾乐祸的笑时,大阿哥咬着后槽牙,手有些痒痒。
“十妹妹误会了,”见十格格来了,大福晋忙放下手中的绣活走近,她轻轻瞪了女儿一眼,温声解释道,“是阿娜日这皮猴儿先踹了她阿玛一脚,我们爷这才同她闹着玩呢。”
阿娜日见额娘毫不留情地拆穿自己,立刻“噗噗”吐着口水泡泡,含糊不清地嚷嚷:“不、不不!”
乌西哈狐疑地歪了歪头——她深知嫂子素来温柔娴静,轻易不会说谎,可若为了护着哥哥,怕也是能做的出把错处推给自家小女儿这种事的。
唉,嫂嫂这样不好。
大阿哥瞧着妹妹那满脸不信任的小表情,简直气得牙痒痒。他伸手轻轻捏了捏小家伙软乎乎的脸蛋,语气里半是委屈半是恼火:“好你个没良心的小丫头!我才离京多久,你眼里就只剩阿娜日这个小混蛋,再没有爷这个哥哥了是吧?”
乌西哈抱着小侄女腾不出手,见大阿哥生气了,只能仰着脸求饶:“哥哥我错啦……”
阿娜日见最护着自己的姑姑竟被坏蛋阿玛揪住,顿时忍无可忍,挥着小胖手啪啪地拍打大阿哥的胸膛,扯着嗓子大声抗议:“阿玛、坏!阿玛坏——!”
她那点小力气捶在人身上根本不痛不痒,自己反倒被大阿哥结实的肌肉硌疼了手。她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自己微微发红的小掌心,终究没忍住,拧着小眉毛,“哇”地一声委屈起来,转身就朝额娘张开小手要抱。
大福晋“哎呦”一声忙将女儿接进怀里,又是好笑又是好气:“谁让你自己非要动手的?”
话音未落,听见阿娜日在怀里委屈巴巴地哼唧,她又忍不住抬眼睨了大阿哥一下,语气软中带嗔:“爷也真是的,明知道小孩子皮肉嫩,也不知道拦着点。”
大阿哥一时语塞,嘴角抽动。
合着倒都成他的错了?
乌西哈救回了自己的脸蛋肉,歪着头,津津有味地看着嫂嫂指责哥哥——从前的大福晋可不是这般模样。那时对她而言,大阿哥便是院里的天,从来不会有人会去质疑、更不会指责这片天的不是。
但不知从何时起,大阿哥发觉自家福晋偶尔在他面前也会闹些小脾气了。
他倒并不讨厌这点脾气。横竖他是男人,若连自家福晋这点鲜活气儿都容不下,未免也太没度量。更何况……这般带着嗔怪的真实,反而让他在踏入这方庭院时,不必再像外面一样紧绷着心神,端着一副假人样。
大福晋低声抱怨了几句,便抱着已有些困倦的阿娜日回了内室,只留大阿哥与十格格两兄妹在院中。
大阿哥便又懒洋洋地躺回椅中——这举动不合规矩,但他与小家伙之间可从来没有讲究过那些虚礼。
“……你这是做什么?”虽想着不必拘礼,但感受到下巴的触感,大阿哥还是嘴角抽搐着地睁开眼,就见乌西哈不知何时凑得极近,小手摸到了他冒出青茬的下颌上。
“哥哥的胡子该刮啦。”乌西哈嫌弃地皱起了小鼻子,毫不客气地戳了戳他的下巴。
康熙与太子都极爱洁,因此自幼跟在他们身边的小格格自然也染上了这习惯。眼见大阿哥下巴泛着一片青黑胡茬,看上实在有些邋遢,她瞧着不顺眼,扭头便扬声命人去打一盆热水,取剃刀过来。
大阿哥一句“不必”还没说出口,廊下的宫人早已应声而动,脚步飞快地退下去准备了。
大阿哥:“……”
这院里到底他是主子还是乌西哈是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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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格格坚持要亲手来,贴身太监不得不从,他唯恐哪位主子受伤,战战兢兢地立在一旁,眼睛都不敢眨。
谁知,十格格手法竟异常沉稳。大阿哥也是闭目仰靠着,一副全然放松、毫不设防的模样。不过片刻,他下颌与面颊上的胡茬便被清理得干干净净,露出那张因久经风沙而有些黝黑显得棱角分明的脸庞。
乌西哈捧着他的脸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这才满意地点头,眉眼弯弯地笑起来:“哥哥这样才好看嘛!”
大阿哥接过帕子胡乱抹了把脸,笑道:“你这挑剔爱美的性子,倒真是从小到大一点没变。”
话一出口,他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感慨。
当年那个抱着他的腿连话都还说不清楚的小娃娃,不知不觉间,竟也已出落成这般模样了。
乌西哈小嘴一撅,振振有词地哼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大阿哥原也只是随口一提,他活动了下筋骨,重新坐直了身子,许是收拾利落了,他这会瞧着确实要比小格格刚进来时精神了不少。
乌西哈搬来小凳子紧挨着他坐下,仰起脸看了他一会,突然问道:“哥哥,你不高兴吗?”
大阿哥本想像宽慰福晋那般说句无事,可对上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到嘴边的话却又咽了回去,他扯了扯嘴角,并未作答。
这沉默本身便已是默认。
乌西哈轻轻将脑袋靠在他手臂上。
其实她明白大阿哥为何闷闷不乐。
陈嬷嬷她们虽将小格格护得周全,却从不愿她长成完全不谙世事的人。故而即便嬷嬷没有与小格格说的很明白,她也隐约猜测了出来——大阿哥如今已二十有五,按惯例来说早就到了能封爵建府的年龄,却至今仍困在阿哥所这一方天地。
乌西哈私心里自然盼着所有哥哥都能长留宫中,她想见时便能见到。三姐姐当时出嫁时,她明明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却还是窝在被窝里偷偷哭了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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