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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然是愿意的,舅舅家不但有可以带他玩闹的表哥表姐,还有温柔可亲的舅妈,满足了他对兄姐和妈妈的所有设想。
只是……来了,才明白爸爸常说的人有两面,究竟是什么意思。
尾巴拎着砍刀从树上跳下,对他淡淡地点了点头,弯腰将砍下的枯枝截成长短一致,塞进背篓。
沈瓒一连几天被舅妈念叨是个吃白饭的,他脸皮薄自尊心强,一早听着表哥的动静,拎着个破竹篮就跟来了。
打柴他不行,一是拎不起砍刀,二是舅舅家的背篓足有他肩膀高,背上只能拖着肩带走。他倒是有心帮表哥捡柴装篓,只是……对上表哥的冷脸,沈瓒实在做不来讨好的事。
打过招呼,沈瓒沿着河沟寻摸了起来,野菜他认识的不多,羊蹄是其中之一,听表姐说,这种野菜长在臭水沟边,因其叶子长得像牛舌头,又叫“牛舌草”。
昨天表哥挖了些回家,吃着要比别的野菜汁水丰富,清脆爽口像生菜。
沈瓒大大小小地寻到了几颗,捏着个一头尖的小棍,他一路挖一路往前走。
“咦,好大一根枯枝!”沈瓒回头望了望尾巴和胖墩,两人正忙着打柴,倒是不好叫人。
放下竹篮和小棍,沈瓒双手握着枯枝的一头,拽着往岸上拖。
吭哧了半天,终于在尾巴和胖墩赶来之前,将成人手臂粗的枯枝从水沟里拽了上来。
“可以啊!小家伙挺能干的,”胖墩撞了下尾巴的肩,“快去帮忙。”
枯枝大半浸在水里,另一头的枝杈上坠满了淤泥,说实话,尾巴并不想要,不好处理。放在这晒吧,等干了保准一早被人扛走了,现在带回家,先不说守门的兵大爷让不让进城,便是让,一不小心叫上面的污泥沾了身,他可没有第二件夹袄换。
“这是什么?”胖墩抬脚拨了拨枯枝上挂着的一个乌漆麻黑的东西,“我怎么看着像只鸟呢。”
鸟!尾巴眼睛一亮,肉啊!放下背篓、竹篮和砍刀,他弯腰拎起鸟儿的一只爪子,在河沟里用水冲了冲,凑到鼻子下闻了闻,“应该刚死不久,没有腐肉的臭味。”
他话音刚落,鸟儿嘴一张,咳出一口水来,“咳咳……”
一口水咳出来,后面呼吸就顺畅了,谢瑶无力地睁开眼看了看,她此刻……像是被人倒提着脚悬在空中。
“活的!”沈瓒惊奇地蹲在尾巴身前,伸手戳了戳谢瑶的头,“表哥,这是什么鸟啊?乌漆麻黑的,乌鸦吗?”
尾巴松手将她放在地上,翻了翻翅膀和烧秃的尾巴,又捏着她的头看了看,“没见过,不过看体形不是乌鸦。去,把砍刀给我拿来。”
沈瓒一愣,“表哥你要杀了它?”
“嗯,”尾巴点头,“它身上的羽毛被火烧过,应该是哪个小子捉了放在火上烤,烤了一半,叫它给逃了。”这不奇怪,饿得狠了,那帮小子别说不拔毛就烧来吃,便是生啃也是有的。
对上谢瑶惊骇的目光,尾巴莞尔:“这鸟看着是个聪明的,免得等会儿叫它再逃了,还是一刀杀了安全。放心,回家煮了,分你一只鸟腿吃。”
“哎,”胖墩一掌拍在尾巴肩上,“见着有份啊。再说,还是我发现的呢。”
尾巴:“分你三分之一。”
胖墩一乐:“够意思。”
杀鸟如杀鸡,尾巴先放下砍刀,拎着谢瑶的头,将她脖子上的毛拔了拔。
胖墩已卷了大片的野菜叶子,只等尾巴一刀划下,接了鸟血来喝。
又惊又惧,谢瑶没想到自己的命运会如此多舛,先是被“人”夺了身体,接着又成了一只鸟,火烧房摔水淹的,现在……还要被人杀了吃肉,“嘎别杀我,嘎我的肉不好吃,嘎嘎别杀我……”
谢瑶一边拼了命地挣扎,一边扯着喉咙大喊大叫。
措不及防之下,尾巴惊得手一松,谢瑶掉在了地上。
顾不得头昏脑涨外带一身伤痛,谢瑶一骨碌爬起来,扇着翅膀就往林子里冲。
结果晕头转向的一头扎进了沈瓒的怀里。
“救命啊!救命啊!”在水里泡了一夜,又冷又虚,谢瑶浑身没有多少劲,被沈瓒揽着,她知道自己就算从眼前的小孩手里逃出,也跑不远。心思急转之下,她双翅抱着沈瓒的脖子,可怜惜惜地哀求道,“救我,求求你救我。”
沈瓒一愣,四目相对,不知为何他竟看懂了她眼里的悲与哀,还有对生命的极致渴望。
“表哥,”沈瓒护着谢瑶往后一退,踉跄着坐在了地上,“你看它会说话,应该是只八哥,这种鸟儿在东城区一只要卖五个大洋……”
“五个大洋!”胖墩惊呼。
“不止,”沈瓒抱着谢瑶的手臂紧了紧,“听我爸说,上月他们经理买了一只,会说‘你好,早安,再见’等一些简单的句子,就要了七个大洋。这只,你们刚才也听了,说话都不带打壳的,肯定更值钱。只是……”
尾巴呼吸一窒,急道:“只是什么?”
“只是它的羽毛被火烧了,现在的模样有些丑,怕是不好卖。表哥,”沈瓒商量道,“我们带回家养养,等它羽毛长出来了再卖,倒时一定能卖个高价。”
胖墩和尾巴面面相觑,原以为洗洗就能立马卖了,得了钱买成粗粮,熬过这个春季。现在……还要等,看这鸟儿身上烧没的程度,等羽毛全部长齐没个三俩月,那是别想了。
心里的惊喜褪去,两人不觉心下一凉,他们两家的情况差不多,再没有进项,接下来就要饿肚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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