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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男人仰头回忆了一下,诚实的回答道:“几个月了吧,梭温离开以后我才来的。”
“来闽州干什么?”吴光行问。
“杀人啊。”年轻男人说得像是来玩什么游戏一样,满脸的调侃和戏谑,“你们不是都抓到了吗?”
吴光行皱了眉,他对眼前这个态度玩世不恭的杀手感到有些不耐,他又问道:“谁让你来的?”
“我老板。”年轻男人回答。
“你老板是谁?”吴光行问。
年轻男人避开了吴光行的问题,转而去自顾自地跟东方晔说话:“这位警察小哥,我记得你。梭温对你的印象特别深刻,那张照片我拍得还不错吧?”
——照片!东方晔听到这句话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是写着缅甸语“废物”的闻斓的照片,他眼睛一瞪,想法脱口而出:“那张照片是你拍的?”
没想到见到东方晔这个反应后这个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他笑得开心极了:“对!是我!也是我寄到你们公安局里的!看你这副紧张的样子,真是好笑!”
东方晔表情藏着愤怒,他质问道:“你们要对闻斓做什么?杀了他吗?”
年轻男人收了笑声,接着说道:“杀了他?不不不,你可别误会,想杀他的不是我们。”他停顿了一下,在有限的活动范围内凑近了一些,嘴角带着戏谑的笑容,他说道:“要他死的是云川省厅。”
东方晔愤怒不语,吴光行则是皱眉沉默,年轻男人看着这两个人表情如出一辙,便更觉得好笑:“没有想到吧?自诩人民公仆的公安省厅竟然想要杀一个警察,还是他们自己手里的警察,好不好笑?太好笑了!这简直是我见过的最好玩的事!”
“闻斓身上的限制令也是你们做的手脚?”东方晔问。
年轻男人向后一靠,玩弄着手腕上的手铐,眼睛都不抬一下地说:“你们好像对我们老板有什么误解,我承认我替老板杀过不少人,梭温手里也沾着很多人血,但还从没有想杀杀不掉的人。自始至终针对闻般予的都不是我们,我想我说得很清楚了,你们不是也知道了吗,那个谁……姓黄的应该都告诉你们了吧?”
听见男人的交代,东方晔想都不用想,从见面的第一眼东方晔就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特别不正常的氛围,他咬着牙说出了那个名字:“邢一升。”
吴光行一惊,他回头看了东方晔一眼,接着又问年轻男人:“邢一升为什么非要杀闻般予不可?”
“那我就不知道了,你们应该去问他本人才对。”年轻男人一笑,说道:“不过,他肯定不会承认就是了。”
这场审问没有记录、没有视频、甚至连监听的人都没有,从头到尾只有两个知情的人在听这场阴谋。东方晔像是要把牙齿咬碎一样,吴光行怕他在没有限制的情况下贸然动手出气,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冷静下来,随后他又问年轻男人:“邢一升和班普达成了什么协议,分赃吗?”
“啊,这个我说了算违规吧。”年轻男人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他看着东方晔玩味地说:“要是你们知道了,说不定邢一升会更想弄死闻般予啊,要知道当年他可是把闻般予往死里整,只可惜当时他坐的位置太低了,我们老板也不想在中国境内杀警察,否则还真让他得逞了。要是现在让他动手,我可说不准他能不能给闻般予留个全尸。”最后一句话男人带着有趣的笑,他看着东方晔,仿佛在欣赏他此刻愤怒的表情。
这些话在东方晔听来就是明晃晃的威胁,如果他们真的知道了邢一升和班普达成了什么交易和内容,只要他们深入去查就会打草惊蛇,但凡邢一升知道这件事泄露,他就一定会对闻斓下死手,毕竟他有过前例,当时的场景直到现在都还是东方晔内心深处难以忘记的画面。
一看到东方晔吴光行露出这种表情,年轻男人就哈哈大笑起来,他拍着桌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真该拿相机把你们两个的表情都拍下来,太精彩了。邢一升要是知道了说不定会爽得上天,这种手里捏着别人软肋颐指气使的感觉真的会上瘾啊。”
东方晔被这副态度弄得顿时火气,他立时站起来,被吴光行强行摁住,接着吴光行沉声问道:“这么说你们对闻般予没有杀机?”
“当然了,我们老板还很看重他呢。”年轻男人说到这里嗤笑一声,带着嘲讽的语气说:“就因为这个,气得梭温三天没睡个好觉。”
年轻男人又笑了一会儿,吴光行拉着东方晔的胳膊让他冷静下来,随后他问道:“只有邢一升吗?他一个政治部主任恐怕没有那么多权利来决定一个特警队长的去处。”
年轻男人闻言真的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接着他笑道:“这我可不能说,老板有自己的考量。不过你说的倒是没错,一个邢一升的确没法给我们提供什么助力,我们要的是更多。”
这句话说出来很可怕,光一个身居省厅高位的邢一升就能让博阳省厅迫于压力不得不进行自查,如果和班普勾结的是比邢一升更高位的人,那么这件事就不是吴光行这种身份的人能够解决的了。难怪闻斓会说云川省厅的水比东方晔想得还深,他被逼迫到抛家远走,到现在还背着一个限制令就足以说明问题的严重性——云川省厅已经被严重渗透。
吴光行和东方晔对视一眼,这一场不能成为审讯的审讯基本上已经坐实了吴光行和东方晔的猜想,甚至牵扯出了更重要的人物。在他们无法完全保证闻斓的人身安全之前,这些事情都属于绝密,一旦上报惊动这些家伙,或许不是一个闻般予的死就能解决的问题。
吴光行拍着东方晔的肩膀示意他离开,接下来的事情不能再继续深入,在他们掌握到更具有实质性的证据之前,首要任务是保证闻般予的安全。
东方晔不甘愿地站起来,跟在吴光行的身后,在吴光行打开门前一瞬,东方晔回头,看着年轻男人的眼睛郑重地问了一句:“十三年前的那场绑架案,闻般予真的是擅自行动吗?”
听见东方晔问出这个问题,年轻男人的眼角略微震惊了一下,接着他就恢复了那玩世不恭态度,笑着说道:“我好像知道闻般予为什么这么愿意亲近你了。你叫东方晔是吧?你的直觉很敏锐啊,难怪梭温对你印象这么深。不过……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闻般予可以被陷害一次,那就代表他可以被陷害第二次、第三次,直到他再也没办法亲口说出这些秘密为止。”
东方晔听着这些话,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他转身冲过去一脚踢翻了扣着年轻男人的审讯椅,连人也一起踢倒在地上。吴光行不防备东方晔突然暴起,他赶紧过来拦开东方晔,避免他再做出过激的举动。吴光行好久没有见过这样愤怒的东方晔了,就算是当初他得知东方英的死讯时也没有现在这样的滔天怒气,吴光行赶紧说:“别动气!违规就麻烦了!”
东方晔怒瞪着倒在地上的年轻男人,而年轻男人没有被打的痛苦,反倒是露出了笑容,他抬起脸看着愤怒不已的东方晔,含着阴森的笑说:“东方队长,我由衷的希望你可以保下闻般予,如果你后台够硬,且博阳省厅愿意卖你这个面子去帮一个有污点的云川特警的话。”
眼见着这些话还要激怒东方晔,吴光行赶紧拦着他走出了审讯室,他把东方晔往走廊上一推,呵斥道:“好了,你还想干什么?杀了他吗?”
走廊里的回声让东方晔冷静了一点,他尝试着平息自己的愤怒,但效果甚微。吴光行见他喘着愤怒的气息,最终也只是闭上眼睛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明白你的愤怒,但现在这件事已经上升到了辖区分局无法解决的高度,你什么都做不了,也不能做。”
“难道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陷害?”东方晔反问道。
“我没有这么说过。”吴光行难得生硬地驳回了东方晔的话,他说:“你现在做什么都是在给他添麻烦!没听他说吗,陷害可以第一次,那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你要给他们这样的机会吗?”
东方晔被吴光行问得哑口无言,他垂下头,表情颇有不甘。吴光行见他安静下来便说道:“我会把这件事报告给市局,由他们来衡量要不要往上报。这毕竟不是一个公安系统的事,就算要管也轮不到我们,明白吗?”
见东方晔倔强地没有反应,吴光行加重了语气:“说话。”
听到吴光行的声音,东方晔不得不心不甘情不愿地回答道:“……明白了。”
第104章
审讯室走廊的吵闹惊动了刑侦办公室里的人,但没人敢来看热闹,所以他们只能听到声音,听不清楚内容。他们很少见吴光行这么严肃,也不常看到东方晔这么失态。见东方晔尽管心有不甘但还是强作镇定后吴光行才掏出手机给自己在监狱认识的人打了电话,准备直接把这个年轻男人关进监狱。
东方晔靠着墙平息了一会儿,总算是压下了自己的怒火,吴光行打完了电话又回来叮嘱东方晔:“这件事就这样,如果上面的人不愿意插手,你死犟也没用。”
这些道理东方晔明白,但却不愿就这么接受这个事实,他抬起头看着吴光行说:“吴局,这件事我们应该直接上报公安部,让他们派人下来彻查,邢一升撇开不说,他头上那个高层无论如何都要揪出来!这样的人在公安省厅身居高位会带来多大的公共危害你我都知道的,梭温不就是个例子吗?”
“报上去以后呢?”吴光行看着东方晔严肃地质问:“让他们强行把闻般予带走然后灭口吗?你别忘了,上一次光是一个邢一升就给省厅带来那么大的压力,更别说是比邢一升更高一头的人。他们想要弄死闻般予简直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否则闻般予为什么白白背了十三年的锅一声不吭,你想过原因吗?”
东方晔一时哑然,他确实不知道闻斓为什么就这样一声不吭的抗下这些后果,独自一人来到闽州,什么都不说。东方晔垂下头,脑子里反复思考着吴光行的话,吴光行见他有所动容,也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伸手拍拍东方晔的肩膀,说道:“闻般予是云川人,他的家在云川,他的父母也在云川。你和他关系那么好,难道看不出来这其中的缘由吗?死抓不放是在害他,早在一开始邢一升就已经把闻般予打造成了一个完美的陷害对象,云川什么脏水都能往闻般予身上泼。如果今天这件事捅到公安部面前去,你有多少把握能看穿邢一升的伪装,百分之百撇清闻般予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不用思考,百分之百是0。东方晔不可能完全看穿邢一升的伪装,连闻斓都栽在他手里整整十三年没有上访,也没有申诉,在这件事情闹大以后唯一吃亏的只有闻斓,东方晔咬着牙不肯承认这个结果,但现实就是如此。
见东方晔依然不语,吴光行靠近他,凑在他耳边小声地说:“我们能做的只有等待,只有这样才可能为闻般予争取到翻盘的机会。要做,就要让对方没有任何可以反击的余地,你明白吗?”
东方晔捏着拳头,定了定心绪,他知道自己能做的事情微乎其微,吴光行给出的意见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唯有如此他才能从云川手里保下闻斓。
“我有一个想法。”东方晔抬头看着吴光行,眼睛里闪着坚定的神情,他说:“我想为他争取申报见义勇为的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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