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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濯并未携伞,因而陈良卿也十分体贴地唤小吏取来一把备用伞,这把明显要小一些,顶在高大的谢濯头上,与旁边窈窕女郎撑着的大伞形成鲜明对比。
三人站在檐下,薛明窈无可奈何地与谢濯交换了伞。
好在陈良卿肯将他的伞借给她就已是一个不错的信号,她用不用倒无所谓。
薛明窈主仆与谢濯从陈良卿号舍旁的小门一道离开,等薛明窈回头再也看不到在檐下目送他们的颀长身影后,她毫不客气地向并行的谢濯发难。
“谢将军,本郡主有个疑问。我几次劝你走你不走,为何偏偏我走的时候你就肯走了?”
谢濯与她隔着两三尺的距离,目不斜视地看着前路,声音穿过飘雪平平送来,“郡主不用多想,我只是忽然意识到马上到我喝药的时辰了,不能耽搁了。”
“喝药?”薛明窈觉得可笑,“难道宋太医开的药还规定了什么时辰喝?”
“正是。”
薛明窈向他投去一个“你当我傻”的眼神,谢濯不理会,顶着雪径直向前走。
薛明窈冷眼看着,他步伐略急促,甚至有些不稳,似乎真是一副急着回府的样子。
她跟在他斜后方,不知不觉也加快了脚步,匆匆到了宫门口自家马车旁。
奇怪的是,谢濯也在她的马车前站定不动。
“谢将军,你要做什么?”薛明窈狐疑问他。
谢濯不语。
他一身玄氅立在伞下,前额被伞缘遮挡,下半张脸藏在银面之下,好似一尊无声无息的暗影矗立在雪地里。
影子幽幽出声,“我是骑马进的宫,没有乘马车。”
“……所以呢?”
去找他的马啊。
“此时雪大。”谢濯道。
薛明窈有点明白了,“你不想冒雪骑马回府?”
“在下抱恙在身,若冒雪骑马回府,恐怕会不利化毒,加重病情。”
薛明窈服气,雪没下起来的时候他不肯走,这时候倒想起自己还抱着恙了。
谢濯又道:“郡主若不介意,可否搭载在下一程。鄙府与贵府刚巧顺路。”
薛明窈嗤笑出声。
他倒好意思求她,且求人的语气还这么寡淡,以为她是像陈良卿一样的大善人吗?
薛明窈笑靥如花,“不好意思,本郡主很介意。将军怕淋雪,那就找个地方避一避,等雪停再回。或者,步行回府也可以。”
谢濯盯着她娇俏的容颜,淡淡道:“在下不能误了喝药的时辰。”
薛明窈再次嗤笑,“那将军转身进宫借辆马车出来吧,以将军的品阶声望,轻而易举。”
“不可。在下微贱之躯,功绩浅薄,蒙圣恩忝居高位,已是诚惶诚恐,如何能仗着权势越礼行事?”
薛明窈举着伞的手有些酸了,将伞交由绿枝,凉凉道:“那将军不会不知道,我一个女子与你同车,也是逾越礼节的吧?”
“郡主女子之身闯翰林院,不也逾矩越礼?我看郡主毫不在意。”
她哪里闯了!
薛明窈气得俏脸鼓起,不和他废话,“绿枝,咱们上车!”
说罢手一撩车帘,抬腿就要上车,然而袖子却被谢濯拽住。
薛明窈回头一甩,未甩开,气道:“你放开,还当登徒子不成?”
绿枝抱着伞在旁手足无措,担忧地看着自家郡主,不敢上手拦这位铁血将军。
“郡主在陈翰林面前善解人意,体贴入微,却对在下冷言冷语,袖手旁观,此非表里不一?”谢濯冷冷道。
薛明窈反唇相讥,“将军不也一样?在陈翰林面前斯文有礼,谈笑风生,对我却粗声恶气,动辄嘲讽,还敢轻薄我!”
谢濯忽然松开了她衣袖。
薛明窈不知他用意,警惕地看着他,一时没再跨进马车。
谢濯慢条斯理地收起陈良卿坚固精良的大伞,雪纷纷扬扬地落在他的乌发与墨氅上,顷刻间铺就一层霜白。
“郡主说得不错。不过在下敢于承认自己的两面,而郡主却不一定。”谢濯欺身向前,垂头注视着她的杏眼桃腮,低声道,“这几日我少不了与陈翰林往来,郡主敢让他知道你真实的样子吗?”
薛明窈蓦地一惊,抬眼对上他漆黑的瞳仁,“你到底想做什么?”
谢濯退后半步,语气又淡了,“在下只是想求郡主搭载一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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