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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泽听正德说话不是公鸭嗓子,还敢管他的闲事,心里就纳闷。
“客人先在一旁坐着,待我了却家事再见礼吧。”
他的大嗓门让正德吓一跳。
正德看看肉山似的彭泽,又看看风干似的老头,吸了吸鼻子说:
“这怎么可能呢?他那么大块头,你这么一丁点儿,你怎会是他爹呢?”
老头气咻咻说:
“小时候有好吃好喝的都先让给他,这下倒好,惯出一个孬种来了。”
“说得也是,这小子要不是做坏事,怎会吃得这么胖?”
不料老头十分护短,他自己教训儿子,却不允许别人说三道四。
“他从小长得胖,又不是当官后才长胖的。”
“他的大嗓门,怕是习惯颐指气使吧?”
“胡说!他小时候喊一声,将谷场上的麻雀吓死好几只呢!”
彭泽说:
“爹,你能不能在客人面前给我留一点脸面呢?”
老头哼一声。
“看在客人脸上,暂且饶你这一回。”
彭泽爬起来向张永拱拱手。
“这位就是张公公吧?我父亲上门,谈话不便,容我晚上回访如何?”
张永怕老头缠夹不清,便同意了。
离开都察院,正德说:
“那家伙一顿能不能吃下一只水牛?”
“那不成老虎了?”
“咱们也别找他了,他老爹一心要他做好官,咱不能让他违法乱纪。叫刘瑾下一道圣旨,将河南三司全归廖堂节制。廖堂有权裁决各衙门大小公事,就让他行文将邢老虎提出来,悄悄放了。反正廖堂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恶名让他担待罢。”
刘瑾很快得到正德的圣谕,他不但给廖堂敕书,也给天下所有的镇守中官都同样的敕书——镇守中官节制本省三司。
中国历史上,整个天下从中央到地方的政权,全归给一伙裤裆里没有带把儿的男人,这是空前绝后、绝无仅有的一次。
后来修史的都自命君子大人,觉得这一政治现象简直是对士大夫莫大的侮辱,所以在修史时竟没有特别提一笔。
闲话少絮。
却说廖堂得到敕书后,正德叫他从牢中提出邢老虎,悄悄放出城。
杨虎和刘氏兄弟得到内线消息,到城门外将他接走了。
这天晚上,余甘见完成杨虎交给她的使命,就犹豫不决要不要离开正德。
她站在窗前,昂头看着空中的皓月沉吟,正德悄悄摸到她身后,她也没有现。
正德在她背后轻轻说:
“想爹娘吗?”
余甘吓一跳,但头也没回头。
“我没有爹娘。”
“我也没有爹娘。”
“你没有爹娘还有个去处,我连个去处都没有。”
正德觉得没有家反而是好的,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日子。
他握着余甘的手,和她并肩站在窗前。
一阵风吹过,竹林传来哗哗的轻响。镇守府后花园里暗香浮动,夜宿的鸟儿不时嘀咕两声,彼此呼应,仿佛在赞美上苍又赐给它们一个平安夜。
“你真想要个家吗?你想要什么地方,我都能给你。”
“我要皇宫你也能给?”
正德吓一跳的。
他一向认为人要是住进皇宫,一辈子就毁了。
余甘见他答不上来,以为伤他的自尊心。
“跟你开玩笑的,我知道你是贵公子,你办不到的事,的确不多。”
“只要你愿意,皇宫也是你的。”
“你这人说话老不正经的。说实话,那天救我,你不怕杨虎杀你?”
“一见你就不知道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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