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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的刺痛,直到确认那沉重的脚步声彻底被森林的寂静吞噬,紧绷到几乎断裂的神经才敢松懈一丝。
那件粗糙的法兰绒衬衫带来的微弱暖意,此刻成了黑暗深渊里唯一的萤火,微弱、虚幻,却又是唯一的真实。
然而,这暖意之外,衬衫上还沾染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属于杰森的气息:冰冷的湖水淤泥、生锈的金属、以及一种非人的、无机质的空洞感。这气息如同附骨之疽,时刻提醒着他屈辱的来源,让他胃里一阵翻搅。
身体的颤抖在布料的包裹下渐渐平息,然而,另一种更深的、更阴险的冰冷感,却如同地下暗河无声的渗透,正从骨髓深处、从五脏六腑间,缓慢而坚定地蔓延开来。
那感觉不像是外界的寒冷侵袭,倒像是生命之火正在被某种无形的力量从内部强行抽离、冻结。
仿佛冰冷的墨汁正顺着血管无声流淌,所过之处,血肉的温度被迅速剥夺;又像骨髓深处悄然凝结出细密的霜晶,不断汲取着他残存的热量。
那不是外界空气的寒冷。
更像是……生命本身的热度正在从内部悄然流失?
心脏的搏动也显得诡异。
昨夜在极致的恐惧中,他能清晰感受到那狂乱的心跳像失控的铁锤,疯狂擂打着脆弱的肋骨,几乎要破胸而出。
而现在,当死亡的喧嚣暂时退去,感官回归,他才迟钝地捕捉到胸腔深处的异样——
那心跳,变得……如此缓慢?
每一次搏动都显得粘滞、沉重,仿佛一个锈蚀多年的老旧水泵,在极其艰难地挤压着最后的残油。
每一次搏动之后,随之而来的并非活力,而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深不见底的虚空感,仿佛下一次跳动随时会永坠其中。
仿佛随时会陷入永寂。
一股寒意瞬间窜上脊椎。
这寒意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于灵魂深处最本源的恐惧——对“自我”正在消融的惊骇。
他下意识地将冰凉得不像活物的手按在胸口,隔着那层格格不入的法兰绒和自己的薄t恤。
指尖触到的皮肤冰冷滑腻,毫无弹性,如同触摸一块浸在冷水里的玉石,而非温热的血肉。
指尖传来的触感一片死寂,几乎感觉不到血肉应有的温度。
他屏住呼吸,将全部意识沉入胸腔,绝望地搜寻着那维系生命的律动。
间隔长得令人窒息,仿佛一个世纪在死寂中流淌。
在这漫长的死寂里,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木梁深处蛀虫啃噬的细微沙沙声,以及自己血液在逐渐冷却的血管里流淌的、粘稠而缓慢的汩汩声。
微弱得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棺木,又像垂死者喉咙里最后一丝气若游丝的叹息。
那微弱的震动传递到指尖,带着一种不祥的、行将就木的迟暮感。
每一次搏动都显得那么艰难,那么……勉强。
一种全新的、源于生命本源的恐惧破土而出,迅速吞噬了之前的屈辱与愤怒,将他拖入更冰冷的深渊。
“不……这不可能……”一个无声的嘶吼在他脑海中炸开,无数昨夜的碎片如冰锥般刺入意识:杰森那冰冷如铁钳般扼住他咽喉的手……黑暗中同伴肢体被撕裂的粘稠声响……以及那深入骨髓、仿佛连灵魂都要冻结的触碰……难道那不仅仅是惊吓?
不仅仅是死亡的擦肩而过?难道……?
那个潜藏在无数恐怖传说里的、象征着永恒诅咒的名词——“转变”——如同毒蛇般缠绕上他的思维,带来灭顶的绝望。
他猛地坐直身体,这个动作耗尽了他残存的气力,脊椎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哒轻响,眼前瞬间被浓重的黑雾笼罩,眩晕感如潮水般袭来。
像溺水者抓住稻草般大口喘息,试图用意志催动那迟滞的心脏。
他贪婪地吞咽着木屋里污浊的空气,每一次扩张肺部都带来撕裂般的疼痛,仿佛吸进的不是空气,而是冰冷的碎玻璃。
然而,无论他如何贪婪地吞咽着木屋里带着血腥和霉味的空气,胸腔深处那顽固的搏动依旧保持着它冰冷而缓慢的节奏,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旧座钟,发条将尽,指针拖沓。
徒劳的努力只换来更深的无力感和恐惧。
一缕浑浊的、带着尘埃的光线,终于吝啬地穿透了肮脏模糊、结满蛛网的窗户,在布满污垢和深褐色溅射状痕迹的地板上投下一小片昏黄的光斑。
那光线极其微弱,带着森林晨雾特有的灰蓝色调,如同稀释的胆汁,勉强照亮了空气中悬浮的、缓慢翻滚的尘埃微粒。
像被某种本能驱使,顾青茫然地伸出手,渴望那点可怜的暖意能驱散指尖的寒意。
那是对“活着”的最后一点象征性渴求。
当冰冷的指尖刚刚触及光斑的边缘——
一阵细微却尖锐的灼痛感骤然袭来!
如同被无数根烧红的细针同时刺扎!
指尖接触光线的皮肤瞬间传来一阵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滋滋”声,仿佛冷水滴在滚烫铁板上的声响,一股淡淡的、蛋白质烧焦的微臭在鼻尖一闪而逝。
他触电般猛地缩回手,惊骇交加地瞪着自己的指尖。
那接触光斑的皮肤,竟已微微泛红,如同被烫伤,那刺痛感虽转瞬即逝,却像烙印般刻进了神经末梢。
那点灼红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上显得异常刺目,如同一个来自地狱的标记。
对阳光产生灼痛?
心跳缓慢微弱如将熄的烛火?
体温持续下降如同活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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