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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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第1页）

他被带离了那堆浸满冷汗和绝望的狼藉被褥，带离了那块他以为自己必将枯竭腐朽的冰冷之地。

逆着映入殿门的光，他勉强睁开眼，最后看到的，是那片迅速退后的、地狱般的黑暗囚笼。

殿外冰冷新鲜的空气涌入肺叶，带来一阵剧烈的呛咳，却也带来一丝渺茫的、生的气息。

光线刺目，他终是无力地彻底阖上眼睑，残存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终于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持续的剧痛中，彻底沉入暂时的黑暗。

唯有那被斗篷包裹着的、细微至不可察觉的颤抖，还证明着那一点未曾完全熄灭的生命之火，正被人带离深渊。

萧寒声

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与刺目的光线间沉浮，如同溺水者挣扎于冰火交织的深渊。

谢知白感觉自己被包裹在一片动荡的温暖里，那温暖源自一件厚重的斗篷，以及斗篷之下、抱着他的那具身躯所散发的热量，短暂地抵御了外界渗入的酷寒。

但这温暖并不稳固，每一次迈步带来的细微颠簸，都会精准地牵扯到他破碎不堪的身体内部，引发一阵难以抑制的、撕心裂肺的低咳。

每一次咳嗽都震得他胸腔闷痛，喉咙里的腥甜味愈发浓重，仿佛正在吞咽烧红的炭火。

他无力思考，残存的意识只能被动地捕捉着外界破碎的信息。

耳边是持续而规律的金属甲片摩擦声，冰冷、坚硬，带着战场特有的肃杀气息。还有沉重稳健的脚步声——不止一双，是许多双，整齐划一，踏在冰冷的宫道石板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回响，严密地护卫在左右。

寒风吹过枯枝的呜咽，远处隐约传来的、被迅速压下去的惊呼和仓促远去的脚步声，都与他先前被囚禁时那个死寂绝望的世界截然不同。

偶尔，他能感觉到抱着他的手臂会极其细微地调整一下姿势，那动作带着一种习惯性的、掌控力量的确信，似乎是为了让他更平稳，或是避开他某处尤其疼痛的伤。

但这调整并无多少温柔的意味，更像是在对待一件极其重要却又极度易损的物品，谨慎而高效。

他试图睁开眼，想看清这片晃动的、带他离开地狱的方寸天地，想看清这个气息冷硬的男人究竟是谁。

然而，高烧和极度的虚弱如同最沉重的枷锁，将他牢牢锁在昏沉的泥沼之中。

只有外界断续的感官信息，飘入他几乎停滞的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声响发生了变化。

从空旷庭院间的回响，变成了在某种高大封闭廊道下的清晰叩击，声音被聚拢，显得更加冷硬。

凛冽的风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温暖、却也更凝滞的空气，其中夹杂着淡淡的、清冽的檀香气息，彻底驱散了寒狱中那令人作呕的馊腐与霉味。

抱着他的人终于停了下来。

一个略显仓促、刻意压低了的中年男声响起，带着无法掩饰的紧张与敬畏：“萧、萧统领！您这是……”

“开门。”抱着他的男人开口，声音依旧是那般低沉平稳，听不出丝毫情绪，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无需解释，直接下达指令。

“是、是！立刻开门！”对方立刻应声，没有丝毫犹豫。

锁簧弹开的轻响。一扇更为厚重的门被推开，更暖融的气息扑面而来，其中混合了安神的香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的药味。

谢知白被抱着踏入其中。他感觉到自己被小心地放置下去，身下不再是冰冷坚硬的砖地，而是极致柔软厚实的垫褥，仿佛陷入云端。紧接着，另一层温暖干燥的锦被被轻轻覆盖在他冰冷的身躯上。

这突如其来的舒适，反而让他紧绷到麻木的神经松弛了一丝，也随之释放出更多被压抑的、深入骨髓的痛苦。

他控制不住地微微蜷缩起来，发出一连串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呛咳，瘦削的肩脊在锦被下剧烈地颤抖，如同被狂风摧折的枯竹，脆弱得令人心惊。

一阵轻微而迅速的脚步声靠近。一个苍老些的声音紧张道：“大人，这……这位公子似乎病得很重，气息甚微，是否立刻请……”

“沈太医就在外间候着。”那个被称为“萧统领”的男人打断了他，语气冷冽而不容置疑，“让他进来。其余人等，全部退下。”

“是。”杂乱的脚步声迅速远去，门被轻轻合上，室内陷入一种新的、紧绷的寂静。

很快，另一个脚步沉稳而急促地靠近榻边。

一只微凉干燥、指腹带着明显薄茧的手轻轻搭上了谢知白裸露在外的腕脉。

那手指修长有力，探脉时却极为谨慎。片刻后，那手指似乎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然后更加凝神地细细探察起来。

谢知白在昏沉中感到不适，微微挣动了一下，却立刻引来更剧烈的咳嗽和胸腔撕裂般的闷痛，苍白的脸颊泛起一丝病态的潮红。

“高热灼肺，阴寒入骨，气血衰竭至极，且……似有沉疴旧伤被引发，”一个凝重的老者声音低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这……这简直是油尽灯枯之兆……万幸心脉尚存一丝微力护持，否则早已……”

“能救吗？”萧统领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冷静依旧，直接切中要害，打断太医的惊叹。

沈太医沉默一瞬，语气变得斩钉截铁：“老夫必竭尽全力！请大人稍候，需立即施针用药，先护住心脉，退却高热，否则恐回天乏术！”

接着便是药箱打开，银针取出时的细微金属摩擦声。

谢知白感觉到几处关键穴位被精准地刺入微针，带来一阵酸麻胀痛，奇异地稍稍分散了体内肆虐的冰火交煎之苦。随后，有人极其小心地托起他无力垂落的头颈，将一小碗温度适中的、苦涩无比的药汁一点点哺入他干裂渗血的唇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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