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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张远霁忽然问:“你是不是把学术当避难所?”
&esp;&esp;江离反问:“你不是?”
&esp;&esp;“我是。”张远霁回答,“我也能感觉到,你依然认真地喜欢它。只不过,和几年前的我们相比,我们皆更在用对待工作的态度对待学术,在上班,被磨平了棱角,不复有当年的激情与热爱了。但是,你对学术的喜欢,似乎有喜欢学术本身以外的成分。我觉得,你过于把它当作一种良好的生活,与继续良好生活的途径。学术、象牙塔、明仑??它们令你有前途、有尊重、有钱、有地位、有权力,以及有其他世俗的、许多人皆想要的事物。”
&esp;&esp;“我应当也是注重学术本身以外的这些的。”张远霁找补,“然而,大概是因为我从来不曾失去过、也从来没有生活在另外的环境中,我对自己的这种需求没有强烈的意识。”
&esp;&esp;“不。”江离反驳,“我可能一直都比你与解存更有这些世俗的欲望。”
&esp;&esp;“所以,这就是问题。”张远霁在略长的停顿后继续,“明仑只是一个学校。它对你的要求只有学术本身。你在明仑的学生上看到了你想要的,不代表这种生活是明仑给他们带来的。我并非觉得你不适合明仑。我愿意相信你的水平达到了它的基准线。但,明仑也许给不了你某些。”
&esp;&esp;江离不语。
&esp;&esp;片刻后,她问:“难道,苏文绮可以?”
&esp;&esp;苏文绮从中学到大学早期一直是名人。与她相关的学生圈子中,她几乎无人不晓。张远霁以前曾听说她。去照林交换的明仑学生,有的会惊讶原来江离与方文绮乃高中同学。
&esp;&esp;“我不了解。”张远霁平静地道,“我完全不熟悉苏文绮。”
&esp;&esp;苏文绮会与江离发生令江离不舒服的性爱。苏文绮亦会与江离做令江离很受用的亲密互动。苏文绮抱江离、亲江离、拉江离的手走在无人之处。苏文绮亦更经常地回江离所在的公寓,而不是她原先居住的苏公馆。她们一起洗衣服、一起做饭、一起整理房间、一起倒垃圾、一起取快递。
&esp;&esp;江离因为喜欢龙舌兰糖浆的气味而采购这种舶来品取代糖。苏文绮没有在家里用过它、起初很抵触。但,后来她会用薄荷叶做冷泡红茶冷藏起,在早餐时再加入气泡水与糖浆。江离不喝酒。苏文绮绝少公开喝。不过,她欣赏高档超市所售卖的小众啤酒“可以去参加设计比赛”的易拉罐。她说,越符合自己审美的易拉罐,其中的酒越对口味,所以她会让江离给她挑江离感觉漂亮的。有时,一罐酒还剩一点,苏文绮不在,江离就用气泡水兑了喝。
&esp;&esp;公寓有健身房。虽然,一般,苏文绮用清和所旁边的、江离用立德的──那些健身房更大。不过,如果她们无暇运动,她们还是会相约上楼。这套公寓的健身房有一个单独的攀岩室。苏文绮说此为意外之喜。苏文绮在明仑学会了攀岩。在明仑,每个工作日,运动中心有专人监护的攀岩区限时开放。
&esp;&esp;明仑的攀岩有安全带。公寓中的没有。江离可以在她能跳下来的高度横着攀一圈。苏文绮则会试图去更高处,然后找不到路,凭借原先的石状凸起一点点返回。未及入冬的北离,适合室外活动。苏文绮与江离出去骑行一次。苏文绮心情很好地介绍她对北离各区域的印象与探索。又有一次,她们去爬北离近郊的、苏文绮没有去过的山。山的入口在北离医科大学的一处校区内,需要先与到医院的人们一同坐一段缆车上山,再出医院,才可以继续上山。山属于龙骨山之系。苏文绮说,应该带江离体验东方龙骨山主脉下的、帝国最深的铁路隧道与火车站。
&esp;&esp;出去玩固然愉快。但江离更喜欢的,还是工作之余在家的琐碎。她与苏文绮皆同意,二人同住的生活效率高于一人的生活效率。而且,苏文绮主动表示,她希望与江离不要一个在卧室、一个在客厅。相比苏文绮沉迷工作,苏文绮更经常地抓到江离沉迷工作。江离通过了明仑的初选。她打算在招生考试中选考一科初级编程。她没有正式学过,但有明仑的教材以及由于好奇明仑教材而积极答疑的解存,她学得很快。只是有时,一道代码题做不出,江离就会像沉迷游戏一般觉得自己就快赢了,于是苏文绮需要把她拉起来、要求她做别的。
&esp;&esp;江离感觉,苏文绮颇为割裂。至少,在江离做家务时,苏文绮绝少不陪她做。如果江离对自己的新生活有不明白的细节,苏文绮不吝于教她,并且那过程让她与江离都开心。公寓有一层楼的垃圾站管道入口没关好、致使其他层的垃圾站用不了,苏文绮会每层楼排查、关好管道入口、顺利使用垃圾站,而不是等每晚收垃圾的工作人员。
&esp;&esp;苏文绮甜美的时候,是真的甜美。她有点像某些小说中被人物喜欢、却不被读者喜欢的女性万人迷。这时候,江离觉得,苏文绮应当是好相与的,亦对自己完全无恶意。很多私下的、仅有她们二人的场合,苏文绮是一个活人感很重、很接地气的人。她的少年气没有完全散去。可,曾经给其他人的微笑与关注,如今给了江离。
&esp;&esp;如果她只是这样,江离想,考虑到苏文绮的意愿,自己很愿意把她当成一位朋友。
&esp;&esp;她们在公寓的浴缸泡澡。浴盐的香型是栗子与雪松。点缀干枯植物的炸弹在水里化开,溢出纯白色的泡沫。苏文绮说,周延在北离有若干家产,离她们不远的一处,有类型很丰富的浴室。维希、感官剥夺??不一而足。倘若江离想游泳,苏文绮也可以陪她去。二十五米,有深水区,不能跳水。不过,那里的游泳池的水,公认非常冷,是比赛用的水温。
&esp;&esp;“我还是有点喜欢周延。”苏文绮追思般轻语,“他的地方,如果他或者别人有需求,总是非常清静,接待也仅有他本人。当然,我也不会不讲公德地弄脏。它的外观是一座与镜宫同时期的建筑,内里则是一座完全翻修过的、水做的、陵寝一般的宫殿。”
&esp;&esp;言而总之,公寓的浴缸太小;江离有游泳的爱好;明京区缺乏体育设施;立德没有游泳池,可是明仑有。
&esp;&esp;周延是被册封过的伯爵。相应的旧闻无从寻觅。苏文绮称它们被撤去。不过,有据可查的是,“九摄家”周氏二支,周延是其中一支现存的唯一成员。那一支从几世纪前历来在北离出仕,家纹乃江离一定曾见过的云杉叶。尽管,随时代变迁,凋零不可逆,但在北离,归属周延及他可能后代的文化古迹,足够联合开旅游线路、开博物馆。
&esp;&esp;江离恍然。这仿佛解释,为什么周延成为了这群狐朋狗友中疑似不法活动的最明显集散点。实践中,由于他是高级贵族,他应该有豁免权,不易被司法找。
&esp;&esp;在会所,江离遇到一位女生。女生的头发染成黛绿,却极自然。她叫自己&esp;lend。江离始终没弄清她是客人还是与客人约在彼的兼职陪侍。江离与&esp;lend&esp;看同一件事不顺眼。lend&esp;拦下江离暗中使绊子。后来,她们在会所内外偶遇,但更多是线上聊天。lend&esp;学法律。她回答江离的几个法律问题,然后江离与她讨论地下药物的合法供应链。
&esp;&esp;lend&esp;说,江离可以把怀疑有异的药物送往提供公益或商业检测的实验室。
&esp;&esp;“我没有药。”江离否认,“我仅是听说不好的传闻。”
&esp;&esp;lend&esp;与江离切换到深域的聊天软件。lend&esp;开启阅后即焚。
&esp;&esp;“如果你在指这位,有许多不好的传闻。”随即是一则江离不曾听过的料,lend&esp;发了她完全没有方言痕迹的语音,“例如,有十五岁以下的人被带到这位的地方,然后遇到事。并非个例。报案留中在当地的警察局。倘若有权限,档案内应当能查到。已有几年历史。”
&esp;&esp;“或许没事。不然我也不会出现在那。”lend&esp;利落地补充,“但,有威胁,不要躲避,还是要处理。”
&esp;&esp;lend&esp;列了一份她判断“对于这种情况安全”的北离的实验室名单。又说如果江离想匿名,或者出不起钱,她可以代替江离拿药物去做检测。她的单位有合作的实验室,她还算熟悉送检流程,对方也清楚保密检测过程与结果之于&esp;lend&esp;的行业的重要性。
&esp;&esp;苏文绮见江离在想事情,用脚碰了碰江离的下体。
&esp;&esp;她通过水浮到江离身上,托住江离双侧的上臂:“延曾经是我重要的朋友。但我不该提这个人。”
&esp;&esp;苏文绮认为温热水中的女人性器可爱。褶皱会因浮力而绽放,像花。
&esp;&esp;苏文绮会摸江离的器官,也会抓着江离的手让江离摸她的器官。这种触碰有退行性。她们仅是在用原始的办法互相熟悉身体,似动物交融彼此的气味。有时,江离流露出被吸引。苏文绮听江离说出一些“以前没有女朋友”“现在需要为&esp;kurvo&esp;提供性服务”之类的话。
&esp;&esp;一次,苏文绮问:“你为什么没有谈过恋爱?”
&esp;&esp;江离不提“过去与未来之间”。她的回答是,因为没有多少人能当一个很好的主人。
&esp;&esp;苏文绮在片刻的遐思后失笑,道承蒙抬爱。然后她当了一会儿。
&esp;&esp;──她们少年时有过一次类似的交谈。某日,无人时,方文绮问江离是否真的喜欢女生。方文绮有一贯的笑意,眼睛是无攻击性的好奇。当时,江离暗恋一个人、此人性别为女、此人给江离寄礼物到学校的消息已经传出去。方文绮与韩琳亦已经公开。江离不喜欢被议论私事,又觉得方文绮在确认主权,遂不答。
&esp;&esp;成年的情事里,江离给苏文绮口交几次。苏文绮也给她做。这是自慰完全没办法模拟的触感。脸是质地复杂的结构,蹭在阴部,与被手指爱抚的刺激迥异。更不可控,亦更粗野。
&esp;&esp;此前,她从未以这种方式欣赏过苏文绮流丽的鼻梁线条。
&esp;&esp;但,更多时候,苏文绮就是抱着江离睡觉。她们都穿衣服,或者都赤裸。
&esp;&esp;江离告诉过苏文绮,上一个会在江离半睡半醒间抚摸她身体的人,是陈宇。陈宇从江离孩童时期就对她这样做,江离的手臂与腿被她按摩得舒适。陈宇还与幼年的江离玩检查身体的游戏──检查江离腹部的脂肪厚度,检查江离怕痒。
&esp;&esp;在她们的文化中,作为亲属的成年人被允许对很小的孩子做不奇怪的事。
&esp;&esp;后来江离长大。陈宇依然在她醒前与睡后进入她的房间。这不是每天都发生。江离将它当作一种偶然的叫早与晚安式。反正她有时确实很累,或者不想起床。但是,江离已经逐渐到二十岁。她向妈妈解释,说希望陈宇不要再不敲门、不经她的同意就进入她的房间,也希望陈宇不要再按摩她。陈宇困惑地回应,可是每次被按摩时,江离都显得很舒服,会说还要。
&esp;&esp;江离反驳,自己不清醒时说的话,不能作数。
&esp;&esp;陈宇生气了。
&esp;&esp;拉锯进行了无数次。江离试图告诉母亲,强奸犯也时常用这种“不清醒时的同意也是同意”的论调指责被强奸者。可是,倘若人不清醒,人就欠缺思维能力、就无法理解或给出同意。陈宇勃然大怒,风格与她骂江离可以去当妓女时类似。她激烈地数落江离,称江离竟敢把她比作强奸犯。
&esp;&esp;江离退学后,一度愈来愈经常地被母亲这样发脾气。似乎,陈宇将挑江离的错处、然后与江离吵架,下意识地当成了表达她对江离情感的方式。起初,吵架有演变为肢体暴力的趋势。后来,江离利用母亲对她的精神依赖,软硬兼施地缓和了母亲的发作。再后来,江离在日常生活中远离了母亲。经心理咨询师的提点,她分析,至少在她们就肢体接触的那些次,陈宇应该是在用极端的愤怒掩盖伤心与困惑。chapter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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