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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几乎不敢抬头去瞧舒陵神色间的关切,别过眼,只把目光放在她的身后。
舒陵坐在她的床边,仔细地看了她的面色,说道:“你身体还不错,”又笑道,“可比小时候好多了。”
舒仪也笑:“再好的身体也需要吃东西。”
舒陵一愣,随即笑出声,像是安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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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舒仪梳洗毕,文绮端着银盘走进房中。隔着好几步,舒仪就闻到清香如蜜,她顿觉腹中空空如洗,难受地紧。等走近一看,银盘上仅放着一个百福彩釉碗,盛着七分满的白粥。
舒仪从来不知道白粥也可以这般香甜,让她回味不已。
待文绮收拾完退出房,便一下子静了下来。舒陵所住的绣楼正对着院里挺拔苍郁的楠竹,隔着碧云纱飒飒轻响,房里没有燃香,却能闻到竹子的清冽,直沁肺腑。
舒仪有满腹的疑问在肚里翻滚,拿眼瞅着舒陵。舒陵却对着窗明几净入神沉思。
“我知道你想问,”舒陵静默片刻,说道,“可我也说不清楚到底谁要对舒家下手。”
舒仪听到“下手”两个子,眉微蹙。
“自从大哥他们还有你和小八离开后,太公就一直身体不好,半个月前咳出黑血,请了大夫来,他……他竟然说太公是中了毒,”舒陵说着,似乎想起当日,露出害怕的表情,“你不知道,大夫说这是慢毒,到太公这模样,这毒下了有三年了……”
舒仪悚然一惊:三年?谁能有这样的神通,居然能在老爷子身上下了三年的毒——舒老是何等样的角色,三十年屹立在朝不倒,为人老辣精明。
“太公呢?”她骤然想起进府一日多还未见舒老露面。
舒陵叹了口气:“向朝里告了假,京郊别院休养去了。”
舒仪又问:“没有找到是谁下毒?”
“府里的人都退地七七八八,只剩下一些旧人,还有一些被太公带到别院去了,”舒陵侧过头来,“可就是这些旧人也不让人放心。太公中的毒连大夫都弄不清,这慢毒太过厉害,你也要小心,以后的吃食就让你身边那丫鬟准备,她是你从昆州带来的,应该问题不大。”
舒仪见她满面忧虑,仿佛这些话藏在肚子里很久了,今日才找到一个可以述说的,有些泛青的面色与清亮的眼神截然反比。怕她太过伤神,忙岔开话题,谈了些昆州的事。
舒陵静静地听,面色稍缓,不禁含笑道:“想不到那个杜三郎倒也不像外面传地那般不堪……你和小八做地真不错。”
舒仪喜爱这一刻安稳祥和的气氛,靠在椅背上,还未梳洗的长发逶迤披散。
舒陵见她闲散的模样,抿唇一笑,伸出手为她打理头发,手才到她面前。舒仪眼神一闪,下意识地偏过头避开。舒陵微愕,有些尴尬地收回手。
房内似乎又静了下来,舒仪不知怎么,心里有些发酸,像是有好几团麻线在她的心里打着结,分不清哪头是哪头。
舒仪回京十来日,她和舒陵每日的膳食都由祥伯亲自在厨房监看,再由文绮送来。舒陵见府中多日安稳,才渐渐放下心来,气色也好了许多,可她对下人极为严苛,稍有过错,轻则责打,重则撵出府。
府中下人也察觉出些许异样,府大而人多,人多而口杂,渐渐地府里上下都流露出不安。祥伯对舒陵的做法也有些看法,转而来对舒仪说:“老爷的事已经让阖府不安,如果这时候再乱,于舒家大不利啊。”
这位终生服侍舒氏的老者曾跟随舒老经历过无数风浪,对危机的触觉敏感无比。舒仪依言劝了舒陵一番,府里重新安定下来。
舒仪在家中住了几日,并没有见到其他兄弟姐妹,经过打听才知道。大哥舒哲和三哥舒晏都分别在袁州和矩州,二姐舒颖本是辅佐四皇子,却被刘阀排挤,远远地派去了东都。五哥舒杰学的是医术,对权争毫无兴趣,也不受太子待见,去了曲州。
京城舒府此时只有五姐舒陵和舒仪两人。
这一日宫中来了人,为舒仪送来三皇子所备的礼物。
那是一个竹丝缠枝番莲圆盒。那送礼的宦官当着舒仪和舒陵的面打开圆盒,诞着笑脸说:“这是我们三殿下煞费苦心寻到的,一个月前就备下了,听说小姐回京,就马上让送来。”
舒仪接过礼盒,那里面放着两条银色的丝带,不知是什么做的,色泽光润,有如镂金。银带下压着一张纸柬。
舒仪有些迟疑,她不明白三皇子为什么这般用心——这场婚事的背后牵扯了太多人的利益,谁也不敢说这婚事一定能成,三皇子在此时表现出坚定的态度,实在让人费解。
那紫衣宦官笑眯眯地看着她,一脸的了然,像是把她的迟疑看成了矜持和害羞。
舒仪打开纸柬,瞧了一眼,上面写着:
淡柔情于俗内,负雅志于高云,卿可与同?
舒仪看罢一笑,唇角方扬起,脸色忽而一变,像是被针刺了一下。她拿起纸柬细细看,三皇子的字圆滑而有骨力,笔法飘逸,颇具古风,这一撇一捺看着这般眼熟,像极了一个人的笔迹。
她捏紧了手中的纸柬,问那宦官:“这是三殿下亲手写的吗?”
“这当然是三殿下亲手所书。”宦官垂目答。
她觉得自己的心绷在弦上,又紧又疼,听到宦官的回答,心里说不出是失落还是轻松。
舒陵将宦官打发走,他临走时一副喜笑颜开的表情,想是会把今日的情形添油加醋地汇报给宁妃。她轻叹一声,回头见舒仪仍盯着纸柬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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