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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景秋早就吓得像呆头鹅一样了,岳母娘叫他,他就机械地去扶父亲。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有指责白崇礼不该当众打孩子的,也有劝季芸去看看自己继女的,更多的人是在笑,不仅是因为场面尴尬引起的讪笑,还有无意识地笑,当身处一个戏剧性场面,又与自身无关,好像除了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熙熙攘攘的大厅里,孟宁耳朵“嗡”地一声响,脸颊也火辣辣的疼,一股羞耻感后知后觉地涌向她的心头,接着就是滔天的愤怒。
“他居然敢打我?”
她的脑中升起这样一个念头,而且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秦立,看看他把她交给了什么样的人,这短短一个月,她挨了两次打,他满意了吗?还觉得应该送她走,让她跟这些所谓的亲人在一起吗?
孟宁的愤怒转为欣喜,她甚至想感谢白崇礼,谢他赏了她这一巴掌,谢他给了她死都要回去的理由。
那一瞬间,孟宁的眼睛熠熠发光,她挣脱白老太抓着她的手,转身就跑。
过了好几秒,白老太才意识到她溜了,大惊失色地来追她,可已经晚了,还没开席,宴厅里人来人往,孟宁灵活地像一尾鱼,在人群中钻来窜去,大人们根本追不上她,不是撞到客人,就是差点与服务员撞到,反倒制造了一场混乱。
北京的四月已经回暖,天空是美丽的钴蓝色,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质,街上车辆川流不息,紫禁城就矗立在不远处,金顶琉璃瓦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孟宁一头扎进这温暖的春色里,连空气里都是自由的气息,她不敢多逗留,随便挑了个方向,顺着马路走了快一公里,直到感觉他们追不上来了,才认真打量起现在的位置。
五分钟后,她成功找到一处公交站牌,坐上了去长途汽车站的公交车,她身上并没有零钱,上车完全是在赌博,好在一个好心的大妈借了她两个钢镚儿,使她不至于被赶下车。
其实她去汽车站并没有什么用,没有身份证,没有现金,也没有手机,她回不了南市,孟宁只是打着走一步看一步的打算,以为汽车站的售票员会网开一面,让她先上车后补票,但她太天真了,人家根本没这个规定。
被拒绝后,她失魂落魄地从售票大厅走出来,进出站口的广场上,停了不少拉黑车的,其中一个司机叫住她:“姑娘去哪儿?搭你一程?”
孟宁心动了,走过去问他:“南市去不去?”
“出北京了啊?那得贵点儿,这个数。”
他比出一个“五”。
孟宁从口袋里掏出那个金镯子。
“我只有这个。”
从来没有人用金子来抵路费的,司机被唬了一跳,第一反应是这是个骗子,但那个金镯子看上去成色极好,又不像是假的,他接过来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
“这是真的不?”
“是的。”
“你哪里弄来的?”司机狐疑地瞅她一眼,“别是偷的赃物吧?”
“……”
孟宁的脸红了一红,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音说:“不……不是,家里人的。”
家里人怎么会把这么贵重的东西给一个小女孩儿?
司机更疑心了,不信任地问:“你是不是离家出走的?”
孟宁拉下脸,要拿走那只镯子。
“你不走就算了。”
“哎——别别别!”
司机宝贝地护住镯子,状若严肃地说:“小姑娘,我看你年纪也不大,又一个人,去南市这么远的地方,不是见网友,就是跟家里人吵了架,气不过要离家出走,不是不能去,而是你要跟我说实话,因为我送你走,这责任是要我背的,不然到时,你家人带着警察同志找上门来,我要怎么说?冤都冤死了。”
“你放心,不会让你负责。”
“不是你说不负责就不负责的,”司机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声,“算了,我就当做好事,送你一程,不然你一个姑娘大老远地去南市,也不安全,但我跟你说,我是担了风险在身上的,这镯子就当路费,没钱找你了。”
孟宁干脆利落地点头。
“好,你只要把我送到了就行。”
她坐进了一辆灰扑扑的黑色桑塔纳里,后来的孟宁一直想不清楚,当时自己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胆量,坐上一个陌生男人的车。
她并不知道这个司机是不是好人,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把她送到家,如果这是一个坏人,把她拉去一个偏僻的野道上杀了,那么没人会知道她死了,或者死在哪儿,这会成为一桩无头冤案,她将躺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与野狗和蚊蝇作伴,成为一只孤魂野鬼,在人间飘荡,估计秦立那时还以为她活的好好的吧?
孟宁抛去了所有的恐惧和顾忌,她成熟地不像个才十五岁的女孩儿,也不像是头一次单独出远门。
司机虽不是坏人,却也没那么好心肠,下了高速没多久,他就把她放在城区,自己开车回北京了。
孟宁是靠自己的双腿走回聚鑫巷的,她走了快二十公里,从白天走到晚上,一天水米未进,又是这么大的运动量,相当于半程马拉松,她走得几乎人都要虚脱,最后全凭着一口气在走。
她当然可以去某个小卖铺里,或者找别人接支手机,打电话给她哥求助,可她不愿意,她有意识地折磨着自己,对所有的不幸和灾难都表示欢迎,这些都将成为她在秦立面前谈判的筹码。
只有吃尽了苦头,她才能有理有据地责怪秦立:“看,都是你将我送走,才让我变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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