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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无法为白藏辩护,第一她也没有证据证明白藏就不是,第二她也没有立场。她的立场未必能受老仆人的怀疑,他们未必敢,很可能不敢,他们的鼻子都灵着呢,哪怕心里并不希望她当族长;但王子涛可以,而且如果王子涛开始怀疑,那一切辩白都失去了价值。
她不相信,她也不怀疑,但没有用,她不知道谁是真凶,她也迫切地想要找到真凶,她比任何人都更加绝望。古今故事,她从没听过还有谁像她这样难,简直比曹操那嫁给了献帝的女儿还要难。
到半山腰了,登天都峰的唯一的道路由两个青年把守着。两人见她来了,立刻站起来,恭恭敬敬,“三小姐。”
“还在上面?还是下来了?”
“已从峰顶下来了。从前日起就住在屋里。”
“好。”她从二人手中接过手杖,“谢谢。”
第一次来的时候,父亲牵着她。后来长大了些,父亲就给她手杖,让她自己走。就像父亲给她刀一样,就像父亲教她刀法一样。她母亲因为生她而死,但父亲从来不怨她,父亲把对母亲的爱全部转嫁在她身上。她记得有一次和父亲因为练功吵架,吵得不欢而散,但还是练功。也许是吵架反而把心吵得静了,最后一次练得非常好。放下刀,她知道自己不用再练,父亲也说今天到此为止。然后有生以来父亲第一次用无奈的神色对她说,你长得有些像你母亲,性子却十足像你祖母,唉。
她那时候还小,觉得父亲说完话之后的笑容很陌生,后来长大了也不断回想。直到有一天,她在别人脸上见到类似的表情,才知道那是父亲在害怕。
自己的女儿像自己的母亲,也许的确值得害怕。
但无论如何,父亲对三个孩子都很疼爱,他的父亲对他和他的长子都有要求,但他没有。他的父亲威严得近于傲慢,依靠强大的实力成为一方霸主,让人不敢轻易尝试左右他的想法。而他呢?他没有那么强大的实力,不如父亲,略高于弟弟们,于是只好选择和光同尘。
他一直是和光同尘的,相比于他的父亲来说,好脾气,好相处,没有野心。
为什么那天就突然失去了理智?为什么像大哥一样被人引诱然后被害?是因为失去了继承人所以难过吗?还是说失去了唯一一个最像他妻子、时时刻刻可以让他看见妻子的脸的孩子?
是王子涛发现了尸体。王子涛那样刚强的汉子,回来对着她哭,说妹妹啊,爹爹背上被人从背后打了一个大大的窟窿,利剑刺穿了他的喉咙,爹爹死不瞑目,死不瞑目啊。
那时候她其实可以思考为什么父亲和大哥的死状都这么类似,然后在后来理性地分析道如果白藏和居觐要做这些事,应该采用不同的手段才更明智,更不显眼,更符合白藏的性格。但她没有,她不怪自己,她失去了自己的父亲和兄长,她可以没有理智。
她很想知道凶手是谁,哪怕是托梦告诉她都可以。父亲和大哥都知道自己和白藏的事,大哥最了解白藏的为人,她
罢了,如果他们知道真凶是谁,那样最好。如果不知道,她会找到的。她会的,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你也会练成的,父亲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七十招你都学会了,何况那两招呢?
走过石梯最后一段,她抬眼往王正在天都峰的宅子门口一看,看见了王子焉。王子焉也看见了她,站起身朝她走来,边走边说:“三姐,你可来了,我听爹爹说你要上来请爷爷出关,就想着和你一道。没想到还比你快一步。”
照平时,她还有心想一想王子焉怎么在这里,现在不消想,答案是简单直白的。当时王子泠死了,还不能说长房的势力就衰弱了;那现在王建死了,两位叔叔自然会有想法,而一切的想法都必须基于王正的想法,他们的父亲的想法。
他们当然要做乖儿子好弟弟,守着王建的灵柩;那么既然王子涛派她来请,他们也可以派王子焉来,抢先来,卖乖来,反正王子焉是小孙女,怎样有小性子都可以。
“你来了。”她不打算把这话说成问句,“来了多久了?”
“昨天到的。”王子焉上来挽着她的手,“姐姐上来可看见人了?我打发他们下去迎你。”
“迎我做什么,我不会迷路。”我上来很多次了,远比你多得多。
“我怕姐姐路上哀伤,万一出个什么事——啊,我不该说。”说着王子焉就要继续开始致哀,抹眼泪,等等。她懒得应付,于是拍了拍王子焉挂在自己臂间的手,权作安抚和打发。
不是她诚心和王子焉做对,她实际上很照顾这唯一的妹妹。但她总对王子焉没有好感,她总能在妹妹的身上“嗅”到某种不太对的气味。
“二叔三叔呢?”
“二伯要来,我听说已经在路上了。爹爹和二伯商量了,留下看家。”
看来并没有猜错,就是这么打算的。她懒得问往下王庭家是否带着王子誉和王子敬来,而王延除了女儿还打不打算让儿子也来?反正那俩不堪大用的孩子如果要来,必然就要见,来了也不会管什么用。武功不能,办事不行,世故不足,聪明也不足,像是迎接祖父下山的背景板。
王庭家只有一个王子誉是有本事的,可惜他不像他的父亲勤于练武,更像他的母亲,忠于社交。这也符合他们家的实际不是吗?二婶是世族,无论从血缘还是从教养,他都更合适在东都去与别的世族家的风雅少年来往,看住王家在东都的生意,而不是在颍川老家练武。要这么说,王庭的赵刀都不知道能传给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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