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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愣着,接着埋怨自己为什么不说什么“别走”之类的话。就像这一个多月里,她一直没勇气去敲lda的房门。其实她可以,她想,我可以吧?我可以的,我可以吗?
门外,lda坐回沙发里,不再看手里这本《游戏人生》,闭上眼睛思考眼前的种种与下一步的安排。
的确是有这么一种可能,没错,那就是把刚才的话反过来说,还有更大的阴谋在里面。但是现在除了那阴谋的构造者之外,每个人都像是走进了迷雾中的黑暗森林,不可能立刻知道是敌是友,往哪里走。如果说真的像自己所猜、但没有告诉玉子的那样,那么她也得等下去,等事情发展一下,才能挖到藏在泥土深处的宝藏。
按照她被教导的思考和行为方式,不管玉子是敌是友还是什么都不是,她都要等到有更大的把握中再……
她忽然望着自己的右肩,刚才玉子靠过的地方。人的爱恨是多么不可理喻。他们用标签的简单代替实际的复杂,用整体的简单代替个体的复杂,你如此,那么你们都如此,那么我们与你们不共戴天。人类历史几千年尽是这样疯狂。他们所谓的爱也不复杂,甚至简单得过分。只要对一个人好,表现出这个人所喜欢的特质(往往只要经过一两次试验),就可以持续地吸引对方,毫无逻辑,证据都可以随意捏造。最后,他们的爱与恨还可以转换,就像从正无穷到负无穷。无穷当然都是无穷,可是有正负啊。
右肩上似乎还有温度,有发丝的触感留下的记忆。
或许有一天你也会对我完成这个转换?
她脑海中闪电似地划过一个“最好不要”的念头。只是闪电太静,甚至太美。然而念头一闪而过,她没抓住,遂放弃了,转而静静凝视玉子的房门。
这不应该是我考虑的那个“最好”。
事情如她所料,接下来发生的是由韦斯普奇的年轻人们挑起的大大小小的零星冲突,然后是妻夫正则严令禁止打回去,同时双方都在安排各自的重要人物去与里奥尼家族交易,准备增强自己的武力。正则派出了田冈。田冈回来,带着能买到的一批小型集束器和里奥·里奥尼的命令:两边不帮,固守高贵的中立。
眼前这少量小规模集束器是他为免拖延生变能带回来的最大的量了。
妻夫玉子一腔怒火,热血沸腾地要lda陪自己去找埃利诺,已经联系好了,在回转街见面。lda求之不得。她需要搜集信息,更需要刺激局面变得更加混乱。
两人趁着妻夫正则不在就没人敢拦,当即换好衣服出门去了。在回转街一间受双方信任的以纹身驰名的诊所里,她第一次见到在玉子口中听了几百遍的埃利诺·里奥尼和法兰契斯卡。一进门,躺在纹身椅上、黑发的埃利诺就说,不让卖是爸爸的主意,但是克扣、故意不给你们好脸的是文森特,“可不是我。”
而坐在一旁的棕发的法兰契斯卡抱歉地笑笑,补充道:“所以我们觉得不大合适。但也没法抗争,毕竟是教父。”lda看见她一边说还一边与自己的妻子握着手。
“但是,既然是你亲自来,我们还是准备给你面子。”埃利诺说,“我们想办法,给你找了一点东西来。比文森卖给你们的好多了。”
玉子说着谢谢,lda站在玉子身后的阴影里一言不发。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眼前的两人,两人也时不时瞟她一眼。
“别谢啦,帮你都是应该的。”法兰契斯卡说,“你也帮过我们。”表情依然很温柔。
“我们互相帮助。”埃利诺补充道,黑色的大眼睛意味深长的看了玉子一眼。
三人又说了一番如何交货,玉子执拗地要把钱打过来,法兰契斯卡只好收了。两人还没交易完,埃利诺在一旁问道:“你的‘新朋友’,我们耳闻也有很久了,今天可算带给我们看看了。”话题就此转移到lda身上。她从容应付,既不显得过度亲密,也绝谈不上冷漠,那妇妇二人也识趣地没有问太多。
将要走时,埃利诺问她们从哪条路来的。玉子答了。“那就换一条走。”
“千万小心。”法兰契斯卡道。
一边下楼,玉子一边问她:“你说她们俩为什么要帮我?”
lda看她一眼,笑了——可见这姑娘也不是那么好骗——于是更加小心:“你是刀子。你们就像举着武器指着对方的三个牛仔。”
玉子反应了一下,方道:“那——”
“但是现在可能是‘敌半明,友已定{23}’。她们有明确的敌人,也有不明确的敌人,反正都可以借你打击。”
玉子似乎若有所思,但并未追问——她想,不知道是不是跟着自己的缘故,让玉子觉得总有某种依靠:“你喜欢她们俩吗?”
“喜欢?喜欢她们的人吗?”
“人啊,样子啊,说话的语气啊,生活的方式啊…”声音几乎小了下去。
“她们很好看,也很有趣,还很聪明。”lda差点以为自己还在山上,需要做出这样公式化的回答。“谁都会喜欢。”
“我也——”
两人正走在五号楼和六号楼中间的东北-西南向的斜道上,突然一声轰隆,楼上的一个挡雨顶棚伴随着砖块杂物正对着二人掉了下来。lda在玉子发觉之前23秒就听见了,此刻自然顺手一扑,两人一起倒进旁边的空置店铺,分毫不差地躲开了。烟尘散开,玉子还在惊诧,准备打开外骨骼,lda已经抽出放在口袋里的短棍,两手一掰,一变二,再一甩就由短变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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