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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松听到后,向她指正,这叫“下驮”,还把“げた”写给她看,然后将自己机械化的木屐全部抛弃,穿最传统的。
她知道自己在看他们看来根本就不是一个日本人。她只是有日本血统,长了类似的皮囊,内心早就变成了和梁文坚或者别的什么新时代的怪物一样的东西。
“杂种”,她知道他们想这样说,但是不敢。过于自由奔放,过于不遵传统。她以前觉得没问题,也觉得双方其实势均力敌,又有葛文笠和田冈作为魁首控制着,有自发的平衡。谁知到现在会变成这样。
她私下告诉梁文坚,你自己想办法去约束一下你的手下人,让他们不要喜形于色,觉得是我的亲兵了。然后又尽量的遵从传统,向田冈和小松一派的人马示好,以期达到平衡。
一边示好以期达到平衡,一边磨刀霍霍用一场复仇来逼迫他们效忠。是,这是完美的计划,是一根悬在一千米高的悬崖上的钢索和一个平衡杆。她知道难了。
原来以前的自由自在是有人将束缚替她穿了,现在她必须自己穿。
穿着层层叠叠的精致和服,她觉得沉重,就像内心一样。更沉重的是,这样的内心必须被藏起来,被端住,被像圭臬一样捧着,不能松手,不能摇晃,不能被人看见。一旦被人看见,就会碎裂。她还没有那样强大。这就像那天去爆炸的现场祭奠时,看见一地的花朵时的心情——差一点就碎了,细细的裂缝四处蔓延。
有鲜花,有干花,更多的是纸花,有的叠得很用心有的则很粗陋。她知道是哪些人送的,知道谁能买得起奢侈的花朵,谁不能于是只能用纸花来代替。
父亲还是成功的,她想,他们记得他。哪怕关于他也有许多近乎恐怖的传说,但他们终究记住了他的好。
她差一点要痛哭,幸好及时靠在lda的肩膀上,就像那天和服穿得她透不过气,但lda说好看,她就能轻松一点。
感谢上帝——即便她不信上帝,也不信其他的神——此刻还有她在我身边。在我为我自己塑造出一个支柱来之前,lda的存在,爱我的美丽的女人存在,使得我不至于天旋地转。
“你真好看。”lda说。在看见那一身花花绿绿的和服的时候。
“你喜欢吗?”她感到一点放松。
“当然喜欢。”
“其实……”其实我想穿白色会更好看。纯白的,叫什么来着?白无垢?只是我穿白无垢,你又穿什么呢?
又或许我们这样根本不会被他们所接受。我们不会获得穿着和服嫁给彼此的机会。这样也好,我们——
她忽然为自己在这样的时候有如此绮丽的念头而感到羞愧,低下头默默流泪。
而lda走过来,搂着她,安慰她。
这些日子以来,她偶尔会想,我需要在所有人面前证明我自己,唯独不需要在她面前。我可以永远依靠她。即便是这样一场复仇,我也可以依靠她,而且我一定要依靠她,因为只有她我可以百分之百相信。只有她,一定是她,绝对、绝对不会背叛我。
在复仇这件事上,lda的意见发挥了关键作用,她自己知道,这也正是她想要的。从一开始,当玉子提出此事的时候,田冈不支持、梁文坚也不支持,唯独小松认为是好的对的应该做的,其他人各执一词难以统一。玉子却能坚定,因为前一天晚上问了她,她说要。为什么不?难道让人觉得你懦弱好欺负?再说这是最好的时机,趁着你名正言顺、金幢上下哀兵必胜的时候,收拾河山,将不义无道损人利己的韦斯普奇干掉,才能实现你心目中的更好的孤儿城。
你看,黑白未必需要颠倒,只需另加解释,就会变成别的事情。
等到人心基本统一,剩下的就是各种事先的部署。玉子对除了梁文坚本人以外的人缺乏信任,于是只和lda一个人商量。她和玉子一道分析了目前金幢和韦斯普奇的地盘划分,每一处的势力强弱,现在的人手情况,有多少集束器和其他可用的东西,可以怎么使用,等等。直到真正弄出一张排兵布阵的图来,玉子才算心满意足。两人把图片扫描了录在脑子里,然后烧掉了一切草稿。玉子望着火炉里的灰烬,瞳孔里的火苗闪烁或许就像她的内心。
然后玉子转过身来拥抱了她。
然而她做这一切,并不完全是为了玉子。只是因为两人的目的在大方向上是统一的,才能把力量使到一个地方去。玉子需要一举歼灭韦斯普奇,她则需要玉子把所有有可能的人都赶到卡尔德隆家门前的北方广场上,好一网打尽。她需要把郑丹瑞调过去,与已经在米拉·卡尔德隆的房间里变成半个女主人的张丽瑾汇合。还要找出第三人和第四人。她没有很大把握他们一定会出现,但是按照形势看,金幢内部的确有一个内奸,郑丹瑞一行人可能为了什么目的和什么人搞在了一起,那人可能给他们帮助。如果是这样,剩下的两个人没有留下来自己用的话,就有可能被送到别的地方当借刀杀人的那把刀了。目的虽然暂时说不好,但是把一切所有人都击中在北方广场,怎么都好处理。
只要把所有人的力量和利益集中到一个极度狭小而激烈的环境里,不愁逼不出来,手段多着呢。
但她一个人不够,她要回去请示,按照计划,她需要一批猎杀者来帮忙。
一群黑压压的会走路的极度锋利的剃刀。虽然不够横扫整个地球或大半殖民星系,但在这个技术水平严重落后的孤儿城,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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