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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那里叉着腰,从负责擦干的同事那里传来笑声,问她,卖小龙虾吗,杀鱼师傅?
清理完毕,等着倒闸试验的时候,老店同事们都坐在花坛边吹着清凉晚风聊天笑闹,她一瞥,看见那位下午又不知道消失何方的大哥,站在墙根,和他的同事一起,抱着手里,沉默,等待。
她想起来好像这家伙下午也没参加干活,别的男人都在忙得满头大汗,他的西服依旧干干净净。
等到夜里回到家收拾干净(浑身上下洗了四遍,衣服全在单独的消毒盆里泡着),又给章澈复述一遍,她忽然道,“其实我并不是觉得非要他干什么,一群人怕脏怕累令人不齿,本质上也是对企业没有感情,你不喜欢你的工作,你的工作也不喜欢你罢了。我倒是觉得,这群老职工,有这样那样的不好,但是爱这家企业,有凝聚力,这反而千金不换。大家上下一心,集体主义在这里是可以给人快乐和幸福的。”
她不知道别人是否能感受到,但她可以,她感受到了真的幸福。
“这是非正式谈话,但是作为你的上级我一定要和你聊聊这件事。”
上司的双手放在桌上,两掌交握,神态严肃。左手边玻璃幕墙上的百叶窗从来没有打开过,内外上下所有人,都很满意于这种隔离。不光是偶尔上级不想被下级看见,也是大多数时候下级不想看见上级在干嘛。
关于上司关于同事,有时候我们一点兴趣都没有。关于大领导就更没有了,最好离我远点。
幸好她胆子大点,自信足些,并不在意自己实质上坐在领导对面,什么领导都行。场合只决定严肃程度,严肃程度决定dressde,其余内容只与她自己是什么人有关系。
她凝视着上司的眼睛,点了点头,示意对方继续。
“有人说,”这词儿一出来就充满了捕风捉影的意味,“你在某家公司在酒店举办年会期间有一些不当行为。”
啊?
她问是哪家公司,上司翻了翻笔记,说出章澈公司的名字来。
啊??“不当行为?”
“利益输送。”
这想想都好笑,她都不知道自己能给章澈他们公司输送啥,以及自己这么点点几乎无关的权力又能产生什么利益?给章澈介绍一个实习生算么?算啊,还给自己找了好几顿掐呢。“利益输送”,锦衣卫东西厂都不知道这个欲加之罪怎么加起,恐怕非要法国大革命的流氓才能知道怎么扣这个帽子。
必然不是这个事,如果是那时候的事,还能有什么不当?撑死了是自己和章澈被人看见。被人看见,又觉得直接站出来说这俩人有不正当女女关系是不合适的——这又不得不说是一种不问不说的社会默许下的好事,虽然听起来简直是扭曲的,但你就是很难判断同性关系相比异性关系更不合宜或者更污糟,大部分人的态度既不正面也不负面,只肤浅而现实地看重长相与人品,少部分人就算持有负面态度,其本身的负面态度与大众近乎漠视的态度又使得他们觉得没法“站出来”指责其“肮脏下流”,甚至指责本身在他们看来就是一件肮脏下流的事,最后全都归于沉默——只好另寻理由,粗浅地断定祁越都亲那个女人了,肯定还会给人家别的好处,因为他们自己就会这样做。
和美国觉得摘棉花一定是农奴不是机器奴有啥区别?
她知道自己和章澈的关系终有一天要在工作场合曝光见人,要被大家观察评判,自己心里倒无所谓。这个地方,有些人虽然嘴碎,但重情义,还护犊子,互相友好,看你就如同看兄弟姐妹,即便看不惯、照旧祝福;有些人则无论如何不肯放弃嚼舌根子的热爱,哪怕利益上共通之处很多,也依然坚持说、持续说、只到嚼得什么都不留、只剩下口水从牙缝里流出来为止,这种人,再好的东西也会嚼坏嚼烂:再说了,如今两个单位要合并,中间想要争夺的、盘算兴风作浪的、唯恐天下不乱的,到处都是,都不算她自己本身的光环,这一切已经足够被人议论、或者说,一切都足够被人议论了。
她是不在乎自己被人议论的,舌头、嘴巴或曰□□,长在脸上那是个人自由,用就更是个人自由。但是章澈。
最好不要把章澈牵扯在里面。
“方便问一下具体情况吗?我总不能这样自证其罪地说话。”她说,看上司的样子就知道自己依然拥有信任。
上司正要开口,忽然敲门声响起,接着不等同意,就有综合办的推开门,说某位领导急事找。上司的嘴张开,想了想让综合办的先去,说自己马上就来,然后一边收拾文件一边对她道:“这样吧,咱们晚上一起吃个饭?吃饭的时候再说?到时候好好聊聊。”
她说好,也知道这“好好聊聊”留有余地,有个很大的余地。
那倒是无所谓。她觉得什么都可以说,不但那时候在公务层面她完全清白——实在也找不到不清白的地方和手段!——对章澈的心也算基本清白,基本,嗯。
不“清白”那是后来的事。
只不过这件事她觉得暂时没有必要告诉章澈,毕竟也不知道是什么。
下午一边繁忙干活一边等待下班去吃饭的时间里,她思考了一圈自己的说话口径。事情当时是怎么发生的,她是怎么做的,中间她做了什么,实际上产生了什么影响,这影响到后来发展成了什么——什么?成了她的女朋友呗!——等等。等到晚上和上司在附近商场找了一个半室外的咖啡店一坐,她刚要说,开了一下的会心情突然放松的上司率先道:“利益输送,我是不相信的。但是他们说你和一位女士特别亲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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