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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孩子这种事旁人不好在跟前,西后屋只留了刘香兰一个,这会儿正坐在床头,郁屏的脑袋就枕在她大腿上,看样子是疼得不轻。
封季同脚步迟滞靠近,看见郁屏脸色惨白顿时心头如刀在剜。
刘香兰心疼郁屏,一见到封季同就劈头盖脸的骂过去:“你还知道回来,哥儿在家拼命,可你心里就惦记着那份破差,去,给我出去待着,老娘见着你就闹心。”
“别骂了。”郁屏扯着刘香兰的衣角,有些气弱的说道。
过后他看向封季同,因四下都是人,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弱弱的喊了一声相公。
封季同也一言不发,双手攥拳眼眶发红,才往前靠过去一点,就被刘香兰挡开。
向来没有哥儿生孩子男人家在场的,刘香兰心里忌讳这个,将人挡住倒并不是因为他来迟。
老大夫坐下后开始搭脉,稳婆开始清场,他也推了推封季同:“男人家先出去等着,屋里留亲娘一个就成了,人多了碍事。”
封季同不动如松,此时此刻他脑中涌现的情景与淼淼害怕的一致。
在得知郁屏怀孕后喜悦只维持了一阵,过后全是心惊胆战,他不敢同郁屏提起母亲的事,似乎只要缄口不言,恐惧就可以被掩藏。
事到临头,害怕失去的恐惧遍布全身,瞬间将一个昂藏七尺的男儿击垮,此时郁屏强撑着面色安慰他,哪怕什么都没说他也能感知到,可越是如此,他越是觉得自己无能为力。
他一步步往后退去,临出门前唇角一动,只觉脸庞有些温热。
西后屋的门被关上了,封季同靠着墙壁坐在地上,他警觉的听着屋里的响动,从里面传出的每个字都在耳中过滤一遍。
“头还是下不来……”
“老大哥你倒是再想想法子啊!”
“去,去找些油来。”
不多时有人送了东西进去,封季同始终埋着头,他的手死死抠住房柱,每多一阵响动,房柱上边多一道抓痕。
“没别的法子了大妹子,下面的事我无能为力,只能冒个险,徒手把孩子的头往下推……”
“来,找块布给哥儿咬住,别一会儿伤着舌头了。”
郁屏自始至终都没喊过一句,听着老大夫和稳婆的对话,他隐约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老大夫刚出屋,刘香兰便拿来布团给他咬着,身上的衣服尽数褪去,肚皮上抹满了油,屋子里的热气将他熏的意识模糊。
稳婆的手在肚皮上来回推动,每进一寸都是折骨剜肉的痛,郁屏死咬住布团,破碎的闷吭声一点点从齿缝溢出。
刘香兰一边掉泪一边给郁屏擦汗,不论过往她做过什么,眼下就只是一个为儿担忧的母亲,郁屏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怎会不心疼。
一张嘴便是压不住的哭腔:“儿啊,你好好的,娘在这里守着你,妖魔鬼怪来了咱都不怕,娘守着你啊,娘守着你……”
每一个娘字后头都拖着沉甸甸的爱重。
郁屏神智不清的看了刘香兰一眼,然后从原身的记忆里扒出一些久远的记忆。
刘香兰并非一直泼辣跋扈,对于孩子她也曾温言软语过,别人定论的是非对错无法衡量她的选择,兴许在孩子们眼中难以理解的事,在她看来才是对孩子最好的选择。
郁屏自打来到这里,就从未正面叫过刘香兰一句娘,与母亲这个词汇有关的一切他都不曾触碰过,亦不曾为之动容过。
可今日,在生死未卜的关头,郁屏被刘香兰的所作所为震撼到。
原身与他的记忆交织错乱,让他在某个瞬间忘记自己到底是哪个郁屏,看着刘香兰涕泪纵横的脸,她心中那道锈迹斑斑的门突然被推开,陌生的情愫如狂风般灌进这道门里。
“下来了下来了,头下来了。”
稳婆气喘吁吁的喊道,语气里难掩喜悦。
郁屏因为疼痛而始终紧绷的身体终于松泛开,他吐出布团,一开口声线都是断的,只能发出气声。
“太疼了……”
“太疼了,娘……”
郁屏睁着双眼,泪水就沿着额角一路下滑,刘香兰连忙给他擦了把脸,柔声安慰道:“快好了快好了,头下来了就快了,再忍忍。”
孩子未落地前每一刻都是煎熬,视他如命的封季同似遭受凌迟之刑,他希望听见郁屏的声音,至少证明一切安好,但自始至终只有刘香兰和稳婆在说话,当结局一点点逼近,封季同的精神状态也临近崩溃。
他在心里做着祈祷,愿用自己的一切做祭品,只要郁屏能平安。
西后屋突然陷入静默当中,众人屏息凝神,有经验的妇人猜测道:“听动静怕是要生出来了。”
闻言,封季同将耳朵贴在墙上,不知又过去多久,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终于将静默刺破。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纷纷伸长脖子在门口观望,都想做第一个看到孩子的人。
封季同扶住墙壁欲起身,却发现手脚被卸了力般,原地挣扎半天,最后还是海生过来将他扶住。
不多时孩子被抱出屋,海生见他两只手血肉模糊便提醒道:“把手擦一下,等会儿还得抱孩子呢!”
封季同摇摇头,“我去看看郁屏。”
他与自己的孩子擦肩而过,余光都未曾略过。
老大夫进来搭过脉,稳婆一直观察着是否有出血,结果是一切平稳,就是太累需好好休息。
封季同进屋后,刘香兰为了让郁屏静养,将过来帮忙道喜的人一一遣散,就连襄哥儿也没让留下,只说孩子她会照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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