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沮渠牧犍丢开她的手,缓缓起身,背对着拓跋月,望着窗外黢黑的夜空,心绪如潮。
逾时,他转过身来,眼神中多了几分犀锐的光。
“阿月,你可知,史书所载,皆是千秋功过,一字一句,皆能影响后世评判。我且问你,若大魏修史,有史官胆敢直言君主之事,那大魏皇帝岂能坐视不理?”
拓跋月喉头一哽。
他还真问住她了。
鲜卑一族,与汉人相比,并不特别看重礼法。拓跋氏建国至今,已传至三代,而今倒还罢了,但以往的族史免不了不堪入目之事,若是被史官原封不动地载入史册,也着实令人尴尬。
应该说,她能明白沮渠牧犍的愤怒,但胡叟必须保住。
不然,既无法向胡炆老先生交代,也破坏了自己的筹谋。
思忖一时,拓跋月道:“胡先生那个人,迂直,心眼却不坏。私以为,牧犍大可对其小惩大诫,勿要伤其身体发肤。如此,也可有转圜余地。”
沮渠牧犍不应,双手交叉一处,似在沉思。
良久,沮渠牧犍方才叹了口气,坐回拓跋月的身边:“罢了!阿月从不求我,今日既开口,我自当考量。”
拓跋月悬着的心,终于落下,牵住他的手:“牧犍……”
“其实,我从未想过责打他,只是想关他一阵子,等到史书修纂出来,再放他不迟。”
眼下也没更好的办法,权且如此。
拓跋月轻轻颔首。
他展臂抱住拓跋月,温言道:“阿月病了,就要好好休养,答应我,不要再分心去管旁的事,好不好?”
他摇了摇她胳膊:“眼下,什么事最重要。自然是你的身子,我们的女……我们的孩儿。”
改口虽快,但拓跋月依然听得出他心思,心中霎时一惊。
昙耀确实没骗她。沮渠牧犍何曾真的在意他们的孩子?
忽然间,额上心间像是退了烧。
不自觉地,拓跋月从他怀里微微一挣:“我倦了。”
“好,快睡下吧。”
片刻后,沮渠牧犍见她已闭上眼,便大步离去了。
霍晴岚、阿澄无声地行礼,目送他离去。
拓跋月也追索着他的脚步,侧首偷觑时,眼中忽然涌出一股热意。
“晴岚、阿澄,”她说话有气无力,“我倦了,我想回平城。”
阿澄不知该如何回应,霍晴岚立马上前跪坐在榻前,柔声劝:“好,不日便回。回的时候,我们带着阿宝,长公主会很高兴的。”
长宁公主,虽住在武威公主府,但并未恢复公主名号,更不是长公主。但霍晴岚曾听拓跋月说,日后不仅要恢复阿母的封号,还要让她成为名正言顺的长公主。
说到底,这才是拓跋月的心愿啊!
她烧得迷迷糊糊,又每日都虑着事,活得也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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