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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就这么相对无言地在原地站了一会,然后祁深阁率先提步,关掉了酒吧墙壁上的灯光开关,开始往屋外走。
许书梵连忙跟上他的脚步。
那个意料之外的电话便降临在此刻。
从酒吧正门穿过巷道、往停在外面路边的车子走到一半时,祁深阁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顿住脚步,拿起来看了看那个号码,发现并不认识之后犹豫半秒,还是接了起来。
“喂?”
许书梵走到他身后时,听到的刚好是这句开头的惯例用语。待到他下一秒走到祁深阁前面,回过头朝他的脸望过去时,却发现对方脸上的表情像是在听见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一般猛然僵住了。
狂风从两人之间呼啸着穿过,削弱了原本灵敏的听觉。许书梵努力尝试着去猜测电话对面像他传达的内容,然而却是徒劳,至多只能被直觉告知,这大概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许书梵度过了同样煎熬的几十秒,看见祁深阁面沉如水地简短应了几声之后挂断电话,然后皱着眉头看向许书梵,哑声道:
“先不回家了,直接去医院。刚才他们打电话告诉我,音羽山先生今晚上突发心脏病晕倒,已经进了手术室。”
今天晚上的夜色很黑,连一颗星星都看不见。正因如此,路灯投射在人间的那一点光影才更显得浅薄寂寥,饮鸠止渴般让人情不自禁生出恐惧之感。
时间很晚,道路上行人和车辆都已经寥寥无几,因此祁深阁把车子开到了最快码率,甚至还不小心闯了一个红灯。
车轮倾轧过已经结了坚冰的路面,发出让人牙酸的尖锐声响。许书梵坐在副驾,时不时偏过脸去看一眼祁深阁紧紧拧在一起的眉头,只觉自己内心此刻心烦意乱。
世界上会有这么巧合的事么?
若是一部电影在两人之间引起的思考波澜,与自身每况愈下的身体状况重合起来还能算凑巧,那今天晚上音羽山先生的意外又算是怎么回事?
自从那天下午在海边第一次见到那位老人和他的作品之后,许书梵又见了音羽山先生几次。期间虽然交流并不算很多,但他对这位老人的印象很深刻,也很敬佩他那颗纯粹而赤诚的艺术之心。
除此之外,他还听祁深阁说过老先生的不少趣闻轶事,更加深了对这个人的立体了解。
可祁深阁分明告诉他,音羽山先生还不到六十岁,虽然这些年投身与美术大有点精神错乱的痴狂去世,但身子骨倒是十分硬朗,一直自己独居,偶尔写生时还会为了方便风餐露宿,这些年都混不在意自己的健康状况,也几乎从未有过什么小病小灾。
道路两侧颜色光点各异的街景从许书梵余光里走马观花掠过,交织成一团没有起始也没有尽头的毛线团。
让人绝望的毛线团。
许书梵浑身一颤,几乎是有些神经质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胃部,然后闭上了眼睛。
五分钟之后,两人赶到了电话中的那家医院。
祁深阁带着他直接乘坐电梯到了手术室所在的楼层,两人在那间还闪烁着红灯的小屋子前面撞见了那位方才给他打电话的护士,大致了解了一下情况。
“这位老先生是今晚在街上行走的时候突然病发的,当时他身上还带着重达十几公斤重的画板和绘画工具。”那护士一脸担忧地说,“被路人发现并送到医院之后,医生立刻给他进行了检查,发现他的心脏病并非最近新得,而是从五六年前就留下祸根的老毛病了。原本不严重,只是因为他不注重饮食和控制情绪,抽烟酗酒,这才在这一次来势汹汹,直接威胁到了生命健康。”
说完这些之后,护士还补充道,在手术开始之后,医院方想起来要联系音羽山先生的家人,因此尝试在他的手机通讯录里找到相应号码,却没有发现任何一个看样子可能是亲人的联系人,最后无奈之下只好通知了最近通话里的祁深阁。
护士交代完这些之后,刚好接到消息要去送一份手术器具,安置了祁深阁几句便急匆匆地走了。
望着她的背影,祁深阁脸色有些发怔,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了足足有两分钟。
“你先坐下。”
许书梵的嘴唇此刻也没什么血色,虽然心乱如麻,但毕竟还有理智。他知道祁深阁现在大概处于很糟糕的状态,因此好声好气地拽了一下他的衣袖,让他魂不守舍地在手术室对面的等候区坐好。
走廊上飘荡着医院特有的浓烈消毒水味,这味道许书梵已经熟悉至极,但他仍然不喜欢。
这是一种福尔马林式的预告,将人的骨头缝浸泡在冰凉的寒意里,渐渐消融血肉,变成森森白骨。
许书梵想象不到有多少人在这味道里走完一生最终的旅程。
他感到自己心脏跳的愈发快了,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抓住祁深阁的手腕,感受到对方的皮肤与自己掌心同样冰凉。
这样的温度对祁深阁来说极不寻常,因此他瞳孔颤动了一下,忍不住转过脸去,小声叫着祁深阁的名字:
“你怎么了?”
足足有几十秒的沉默,不知过了多久,祁深阁的面色才如梦初醒般有了些许裂纹,眼珠动了动,茫然地看向许书梵:
“什么?”
许书梵被从喉咙里涌出来的苦涩堵得有些说不出话,勉强开口道:
“现在人还在手术室,一切都是未知数,你……先冷静点,不然等音羽山先生脱离危险,还有很多事要等着我们两个帮忙料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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