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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有什么的,我闲着也是闲着,坐坐公交挺好的。你快尝尝饺子凉没凉。”
谷以宁点了几个菜,倒了茶水,揭开刘春岑奶黄色的保温饭盒闻了闻:“嗯,还是这么香,热着呢。”他也不客气,边吃边问:“黄叔叔呢?怎么没一起?”
刘春岑本来眯眼笑着看他,说到这个忍不住露出愁容,说:“他忙着呢,就是上次跟你说过的春联那事儿,我们去问了物业,结果物业也说不是他们贴的,然后我们查了监控,看到一个挺高的陌生男人,不光是贴了春联,还有两三次夜里都在我们家门口晃悠。”
谷以宁有些严肃地抬起头:“能看得清长相吗?有没有报警?”
“看不清,小区监控太旧了。”刘春岑说,“我也没让他们报警,人家又没有做什么,有可能真的是认错门了呢?不过你黄叔叔这个人,东南亚待久了,迷信得很,他觉得被陌生人贴春联不吉利,这两天都在家里忙着搞什么风水摆阵呢,我也不懂他那些。”
谷以宁想了想,说:“我找找朋友,查一下。”
“不不以宁,不要麻烦。”刘春岑拦着他,慢慢分析道,“如果他是小偷,那可能是看过年家里没人才去踩点,但现在我们回来了,就没事儿了,再说我那破房子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服务员敲门进来上菜,她停了停,待人走了又笑说:“要是真的搞鬼神那一套,那我更不怕了,我家里可……”
谷以宁抬头看她,她的话到一半就停下,摆摆手:“算了算了,不开这种玩笑。”
谷以宁无言一笑,给她夹了一些菜,这个话题便没再提。
刘春岑做了三十多年一线护士,可能是在医院工作的人看惯了太多生死,谷以宁印象中,她向来对一切都看得开想得开。
谷以宁第一次见她,是和奚重言刚刚回国的那年,奚重言早就向她出柜,直接就对自己母亲介绍说这是我的男朋友,谷以宁紧张到手心全是汗,刘春岑拉过他的手,摸了摸笑说:“瞧这孩子热的,奚重言,你就不能打个车过来吗?”
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谷以宁刻意不见她,不联系,再次碰见是在第三人民医院的候诊室,他不知道刘春岑换到了那里工作,不然不会去那家医院。
但刘春岑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没问谷以宁为什么消失,没提有关奚重言的任何事,只是凑过去看他的病历本,说:“以宁啊,你得多吃点。”又说:“你现在的手机号是多少?再来医院要告诉我,我给你带饺子。”
她到现在也仍然一样,让谷以宁叫她干妈,把他当儿子,从来不提奚重言,不提过去。
一顿匆忙的饭,几乎都是刘春岑在分享泰国见闻,等谷以宁吃完了那一盒饺子,她收起饭盒,从挎包里拿出了一个小布袋。
“知道你不信这些,但寓意蛮好的,我就想还是给你请一个,你就当是一个祝福也好。”
谷以宁接过去,布袋里是一个银色的精致的吊坠,吊坠中空,里面装着一卷银箔,银箔上雕刻着繁复陌生的纹路。
刘春岑看着他说:“这个东西叫符管,里面是一段经文,象征扭转过去和重遇新生。你黄叔叔说,他老伴去世后,他也是求了同样的一个挂在身上,然后就碰上了我。”
谷以宁摩挲着符管上的纹路,刘春岑笑了笑说:“我听完也不信的,但是有时候又想,就算没有神佛保佑,人也要给自己一点奔头,有了这点奔头,日子就是能往前过的。”
谷以宁没说话,低头将符管上的彩绳缠了两圈,套上手腕。
“谢谢干妈。”
刘春岑张了张口,她说“我都六十八岁了”,剩下的话却没说完。
谷以宁点点头,说他懂。
最后,刘春岑只是拉着谷以宁的手腕,有些粗糙却干燥温暖的手掌有力地握了握他,像是第一次见时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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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老师是坚定的无神论者。
遗忘
晚上的研究生小组会结束时已经接近十点,谷以宁回到办公室,莱昂正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放着《2001太空漫游》,看上去像是在拉片子,但眼神却是失焦的,不知道思绪已经飘到了哪里。
听见谷以宁的声音,莱昂才回过神,坐在椅子上抬头看他。
那个眼神太熟悉又太陌生,像从宇宙漫游回来的旅人,谷以宁晃神一下,下意识掐了一下太阳穴,闭了闭眼。
“你是不是很累?”莱昂起身给他倒了杯温水,放在桌上。
“没事。”谷以宁睁开眼,从挂在椅背上的外套口袋里翻出烟和火机,犹豫了下。
莱昂说:“去十一楼阳台抽?”
谷以宁便没再顾忌他,走出办公室去坐电梯,摁了楼层之后半靠在金属壁面上,抱着手臂说:“如果真的觉得我累,就不应该半夜让我听你谈心。”
铁打的谷老师也有累的时候,这一整天忙完,他像是被洗过一遍的缩水毛衣,上午的情绪都被滤掉,没有紧绷的对抗,只剩下松散的疲惫。因而语速变慢,语气却带了一点刺,半睁着眼瞥着莱昂,下意识地带了些责备和埋怨。
对方也是个很适合发泄的对象,刚才还一副忧心忡忡的神情,听完之后却笑了。电梯门开的时候凑过来想要扶一把谷以宁,但被甩开了。
谷以宁拖着脚步往阳台走,这一整层楼都是表演系排练厅,晚上空无一人,阳台很小,有一个被踢得奇形怪状的垃圾桶,垃圾桶旁边藏着几个易拉罐,是学生们的秘密烟灰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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