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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创业时接触过的各种数据、图表、模型,与眼前这个简单的几何定理产生了奇妙的共鸣。他不仅理解了费明远讲解的原理,更瞬间看到了它在实际劳动中节省体力的巨大潜力——比如估算开荒面积、计算土方量、规划引水渠走向。
“懂了。”卫戈听完,只用了不到五分钟,就低沉地吐出两个字。他甚至拿起树枝,在旁边飞快地画了另一个三角形,标上数字,心算出了斜边长度,结果与费明远随后心算的结果分毫不差。
费明远拿着树枝的手顿住了,镜片后的眼睛猛地睁大,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他见过不少聪明的学生,但能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只听一遍讲解就完全掌握并熟练应用,甚至表现出远超这个时代普通农民理解力的抽象思维能力的……绝无仅有!这简直…简直是个怪物!
“你…你以前学过?”费明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没有。”卫戈回答得干脆利落,目光依旧灼热地盯着地面,“还有吗?更实用的。”他像一块干涸了太久的海绵,贪婪地渴求着更多。
费明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撼。他意识到,眼前这个“改造分子”,可能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和可怕得多。他不再犹豫,开始讲解更基础的速算技巧和简易测量法(如步测、臂展测距的误差修正),这些都是能在劳动中立刻派上用场的“小聪明”。
卫戈听得极其认真,每一个字都像刻进脑子里。他不再只是被动接受,而是开始结合自己前世的经验和观察到的农场实际情况,提出具体的问题:
“如果地面不平,步测怎么修正?”
“估算一堆不规则土石的体积,有没有更快的法子?”
这些问题让费明远再次感到惊讶。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学习,而是有目的性的探索和应用了。
他解答得也更加投入,甚至忘记了环境的恶劣和身体的疲惫。两人一个教得专注,一个学得疯狂,小小的角落仿佛形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知识磁场。
接下来的几天,卫戈成了窝棚里最“奇怪”的人。他依旧沉默寡言,干着最重的活,但眼神里却多了一种沉静的专注。在劳动间隙,别人瘫倒休息时,他会蹲在地上,用树枝或石头写写画画一些奇怪的符号(简易算式),或者对着远处的土堆、沟渠比划着什么(应用测量法)。
当马三再次试图用刁钻的测量任务为难他时,卫戈没有像以前那样硬抗,而是利用费明远教的步测修正法和勾股定理,迅速估算出大致结果,又快又准,甚至比马三自己用皮尺量的误差还小。虽然卫戈刻意表现得笨拙,但那份效率的提升,还是让监工和周围几个精明的老知青暗暗侧目。
“这小子…有点邪门啊?”马三看着卫戈的背影,眼神阴鸷。他本能地感觉到卫戈身上发生了某种变化,却又抓不住实质。
知识的价值,在卫戈身上,正以最原始、最直接的方式转化为生存的优势——更少的体力消耗,更高的劳动效率,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对环境的掌控感。
“交易”的回报
作为“交易”的回报,卫戈也在履行他的承诺。
工分:他依旧每天雷打不动地超额完成自己的任务后,“顺手”帮费明远挖掉最坚硬的那部分冻土,确保费明远的任务量能勉强达标,避免被加罚。动作自然,仿佛天经地义。
“别的”:这成了卫戈更花心思的部分。
食物:他冒险布置的陷阱效率很低,几天才可能有一只田鼠。但他会把大部分肉都偷偷塞给费明远。自己在啃硬窝头时,会想办法弄到一点点盐(用一小块破铁片跟喂牲口的老头换的),小心地撒在费明远的窝头或菜汤里,补充那几乎为零的电解质。
保暖:他用收集来的、相对干燥的稻草,偷偷编了一个简陋的草垫子,在费明远被叫去仓库“整理”时(其实是变相加罚),塞进了他那堆冰冷的麻袋下面。
保护:当马三或其他知青试图找茬羞辱费明远时,卫戈会不动声色地出现在附近。他不说话,只是用那双冰冷的眼睛盯着对方,直到对方讪讪地闭嘴离开。这是一种无声的威慑。
费明远默默承受着这一切。他吃着那带着咸味、偶尔有肉丝的粗糙食物,感受着身下草垫带来的微弱暖意,体会到那种被隔绝在恶意之外的片刻安宁。
他明白卫戈在用自己的方式“支付”知识的报酬。这份“报酬”笨拙、粗糙,甚至带着血腥气(田鼠),却比任何空洞的承诺都更有分量。它像一道道微小的暖流,悄无声息地融化着他内心的坚冰和绝望。
他对卫戈的称呼,也从最初的沉默,变成了带着一丝敬意的“卫戈同志”,虽然卫戈对此毫无反应。
然而,黑暗中的星火,总会引来觊觎和风浪。
这天深夜,窝棚里鼾声依旧。费明远正用极其微弱的气声给卫戈讲解一个更复杂的、关于比例分配的计算问题(涉及如何公平分配有限的工具或肥料)。卫戈听得入神,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地面上划着算式。
突然!
窝棚门口传来一阵刻意压低的脚步声和窸窸窣窣的翻动声。
卫戈瞬间警觉,像猎豹般无声地绷紧了身体,锐利的目光射向门口。费明远也立刻噤声,紧张地攥紧了手中的小册子。
只见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正借着月光,在门口堆放大家破烂行李的地方飞快地翻找着什么。目标似乎很明确——是卫戈那个瘪瘪的、毫不起眼的帆布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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