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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费明远小心翼翼地将那些技术资料分类整理。
他看到费明远和卫戈在角落里低声讨论,卫戈拿着工具在纸上或地上比划着什么。
更重要的是,他清楚地记得拖拉机维修那天,费明远手中那本《机械工人手册》,以及地上那块沾满油污、画满了奇怪符号和尺寸的破布!
一个阴毒的念头在他心中成形。
这天下午,乌云低垂,闷雷在遥远的天际滚动,一场暴雨似乎正在酝酿。马三悄悄溜进了赵大壮的办公室。
“赵队长,有重要情况汇报!”马三一脸“忧心忡忡”。
“啥事?”赵大壮正对着春耕进度表发愁,头也不抬。
“是关于费明远的!”马三压低声音,带着神秘,“我发现他…在仓库里鬼鬼祟祟,整理那些资料是假,其实是在画一些…很奇怪的图,还写了很多洋码字(指公式符号)。我怀疑…他是在窃取咱们农机的技术参数,搞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画图?洋码字?”赵大壮皱起眉,“他整理资料,画图不是很正常?”
“不是啊队长!”马三急道,“那些图特别复杂,跟咱们的拖拉机图纸完全不一样!而且…而且我怀疑他用的是密码。还有,您还记得上次收缴他那本‘苏修’的书吗?他肯定没死心,这次搞不好就是里通外国,泄露国家机密!”
“里通外国?泄露机密?”赵大壮被这个重磅炸弹惊得站了起来,脸色变得严肃。这个帽子太大了!“你亲眼看见了?有证据?”
“证据…暂时没有确凿的,”马三眼神闪烁,“但我亲眼看见他画了,就在一张纸上。还有那块破布,维修那天他垫在地上的破布,上面也画满了东西,肯定有鬼!我建议,立刻搜查仓库,还有费明远和卫戈的住处,特别是卫戈,他跟费明远走得那么近,肯定也脱不了干系!说不定图纸就在他身上!”
赵大壮的眉头拧成了疙瘩。马三的话漏洞百出,更像公报私仇。但“里通外国”、“国家机密”这两个词太敏感了,尤其是在这个风声鹤唳的年代。他不能无视,也不敢赌。万一真有问题,他这个队长也做到头了。生产重要,但政治正确更要命。
他烦躁地在屋里踱了两步,看着窗外越来越阴沉的天色,终于下了决心:“…你去通知民兵排长,带两个人。等会儿…等会儿雨下起来,人都回屋了,去仓库…还有卫戈、费明远住的地方,仔细…查一查,注意方式方法!”他强调了一句,但语气明显底气不足。
马三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狞笑:“是,保证完成任务!”他转身快步离开,像一条终于嗅到血腥味的鬣狗。
傍晚时分,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狠狠砸在屋顶和地面上,溅起浑浊的水花,天地间一片白茫茫的雨幕。狂风卷着雨丝,发出凄厉的呼啸。
卫戈刚在机修棚把自己捣鼓好的几件工具藏好(包括那个省力加长杆和一个简易的活塞环拆装钳),浑身湿透地冲回窝棚。窝棚里比平时更拥挤嘈杂,弥漫着浓重的湿气和汗味。
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目光习惯性地扫向角落。费明远还没回来?仓库离这里不远,但雨这么大…
一丝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卫戈转身,抓起一块破麻袋顶在头上,毫不犹豫地再次冲入瓢泼大雨中。
仓库的门虚掩着。卫戈推门进去,里面一片昏暗,只有角落里一盏昏黄的煤油灯发出微弱的光芒。费明远正伏在堆满资料的破桌子上,肩膀微微耸动,压抑的咳嗽声在空旷的仓库里显得格外清晰和痛苦。
“咳咳…咳咳咳…”剧烈的咳嗽让他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他用手死死捂住嘴,指缝间,借着昏黄的灯光,卫戈清晰地看到了一抹刺眼的鲜红。
费明远咳血了!
卫戈的心脏猛地一缩,几步冲了过去。“费明远!”
费明远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看到浑身湿透、一脸焦急的卫戈,下意识地想藏起沾血的手,却已经晚了。他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破碎的眼镜片后,眼神里充满了疲惫、痛苦和一丝被撞破狼狈的窘迫。
“我…没事…”他试图掩饰,声音沙哑虚弱。
“这叫没事!”卫戈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怒意。他一把抓住费明远冰凉的手腕,力道大得吓人。那抹刺目的鲜红灼痛了他的眼睛。他这才注意到,费明远比之前更瘦了,裹在湿衣下的身体,薄得像一张纸。
就在这时,仓库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粗暴的吆喝声,盖过了哗哗的雨声:
“开门!搜查!”
是马三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仓库的门被猛地推开,马三带着两个披着雨衣、端着老旧步枪的民兵,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冰冷的手电光柱在昏暗的仓库里乱晃,最后死死定在抓着费明远手腕的卫戈,以及费明远嘴角那抹未擦净的、刺目的血迹上。
“好啊!果然有鬼!”马三狞笑着,手电光故意晃着费明远嘴角的血迹,“费明远,你不但里通外国,窃取机密,还畏罪自残?卫戈,你跟他密谋什么?”
手电光扫过堆满资料的桌面,扫过地上角落里那块沾着油污的破布——上面还残留着维修那天画下的、模糊的图纸痕迹。
马三的眼睛瞬间亮了,像发现了猎物的毒蛇,他指着那块破布和桌上散乱的、带有公式符号的草稿纸,厉声喝道:
“证据确凿!给我搜!把这两个‘特务’给我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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