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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只剩下三人。李主任仔细检查了监护仪,听了心肺音,紧绷的神情终于缓和下来:“药效在持续发挥作用,炎症在控制。万幸。”
他看向费明远,“好好休息,不能再受刺激了。”他又转向卫戈,目光深邃,“卫戈,你…好自为之。”他没有追问药的真正来历,也没有点破卫戈那番说辞中的漏洞,只是留下了这句意味深长的警告。
李主任也离开了。病房终于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输液管里药液滴落的微弱声响。
起作用,就够了
卫戈走到窗边,没有立刻说话。他背对着病床,肩膀的线条依旧紧绷。刚才那场不见血的交锋,看似他占了上风,逼退了吴主任,但消耗的心神和暴露的风险,只有他自己清楚。
保卫科不会轻易罢休,吴主任背后的人更不会善罢甘休。这暂时的平静,不过是风暴眼短暂的安宁。
“卫戈…”费明远虚弱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靠在床头,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比之前清明了许多,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深重的忧虑,“那药…到底…”
“药在你身体里起作用,就够了。”卫戈打断他,带着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他转过身,走到床边,拿起水杯,“喝水。”
费明远顺从地喝了几口,目光却紧紧追随着卫戈的脸。他看到了卫戈眼底深处那抹尚未散尽的戾气和紧绷到极限的疲惫。“吴主任…他会不会…”
“他自身难保。”卫戈放下水杯,语气冰冷。他拿出那个已经有些干瘪的苹果,再次削了起来。锋利的刀刃贴着果皮游走,发出单调的沙沙声,仿佛在梳理着他纷乱的思绪。“保卫科不是傻子。入库登记对不上库存,他吃不了兜着走。”
“可是…保卫科那边…”费明远依旧忧心忡忡。卫戈能唬住吴主任,是因为捏住了他的把柄。但保卫科是讲证据的地方,他们会不会顺藤摸瓜查到药库失窃?
“没有证据。”卫戈削苹果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声音平稳得可怕,“药是‘好心’放在托盘里的。药库的门锁完好,没有任何破坏痕迹。昨晚医院后半夜的巡逻记录,锅炉房老张头可以作证,没有任何异常动静。”
他早就想好了退路。老张头嗜酒,后半夜睡得死沉,是最好的“不在场证人”。至于药库的门锁?他开锁的技术足以瞒过这个年代粗糙的勘查手段。
费明远看着卫戈沉稳的侧脸,听着他那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分析,心中的惊涛骇浪竟也奇异地平息下来。他再一次深刻地认识到,身边这个男人,不仅仅拥有撕碎一切的獠牙,更拥有在绝境中织网布局的可怕心智。
“那…接下来我们…”费明远的声音带着一丝茫然。吴主任虽然暂时被拖住,但身份的黑云依旧笼罩,三个月的时间在流逝,陈振国远在战场音讯全无。
“养伤。”卫戈将削好、切成小块的苹果递到费明远嘴边,语气不容置喙,“用最好的药,吃最好的东西,把你的身体,养到能跑能跳。”他的目光落在费明远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其他的,交给我。”
费明远张开嘴,含住那微凉的果肉。他慢慢咀嚼着,感受着盘尼西林在体内流淌带来的生机,也感受着卫戈话语中那份沉甸甸的、以命相搏的守护。
“好。”他咽下苹果,声音虽轻,却异常坚定,“我听你的。”
窗外,天色渐暗。风似乎暂时停歇了,但铅灰色的云层依旧低垂,预示着更大的风暴正在积聚。军区医院这方小小的病房,成了惊涛骇浪中唯一的孤岛。
卫戈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没有再说话。他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但费明远知道他没有。他那挺直的脊背,如同永不弯曲的标枪,无声地撑起了这片脆弱的庇护所。
费明远也闭上了眼睛,努力调匀呼吸。盘尼西林的药效如同温暖的潮汐,包裹着他受损的肺腑,带来前所未有的安宁感。身体深处那被透支殆尽的生机,正在药物的滋养和卫戈那强大意志的守护下,一点点艰难地复苏。
这场无声的角力,暂时以吴主任的狼狈退场告一段落。但余烬未熄,伏线暗藏。卫戈那淬火的獠牙已经亮出,他守护的意志坚不可摧。而费明远,也在病痛与绝望的磨砺中,悄然蜕变,积蓄着属于自己的力量。
他们都在等待,等待着身体恢复,等待着身份转机,也等待着…那必将到来的、更猛烈的风暴。但这一次,他们将并肩而立,不再任人宰割。
晴天霹雳
吴主任被保卫科带走后的几天,军区医院表面恢复了往日的秩序。李护士长收敛了许多,对费明远病房的护理变得格外“规范”和“客气”。
秦芳则成了卫戈在护士站最稳定的“暗哨”,每次换药或路过,总会用眼神或微小的动作传递一些信息:保卫科的人来过几次,重点查问了药库值班员和吴主任的办公室;后勤部似乎也派人来调查过;关于吴主任的传言在医院里悄悄流传,说他贪污、倒卖药品,这次是踢到铁板了。
费明远的状态,在盘尼西林持续而强劲的药效下,如同久旱逢甘霖的土地,焕发出惊人的生机。高烧彻底退去,顽固的咳嗽渐渐平息,胸腔深处那撕裂般的闷痛也大大减轻。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血色,呼吸变得平稳而悠长。他不再需要长时间卧床,可以在卫戈的搀扶下,缓慢地在病房里踱步,活动僵硬的筋骨。每一次平稳的呼吸,每一次有力的心跳,都让他真切地感受到生命在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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