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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渴望触碰,渴望用曾经唯一擅长的方式去宣泄无处可去的痛苦,哪怕只是涂鸦,或许也能短暂地驱散那慑人的虚无。
但恐惧却更深。
他害怕。
害怕自己笨拙的手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灵性,害怕画出的东西丑陋不堪,只会印证自己的无价值。
害怕再次弄出什么动静,引来注意,重蹈覆辙。
更害怕那一点点微弱的渴望被点燃后,会面临更大的失望和无处可躲的毁灭。
那画具在他看来,不是救赎的可能,而是另外一个可能让他坠入更深深渊的陷阱。
他只是远远地看着,像一个窥探彼岸却甚至无法度过的囚徒,然后驱动轮椅,更快地、几乎是仓惶地离开那片过于明亮、也过于刺痛的地方。
薄靳言虽然极力忽视,但某种变化却潜移默化地发生着。
他发现自己对一楼那片区域的安静程度变得异常敏感。偶尔从二楼下来,如果听到一点异常的声响,他的眉头会立刻蹙起,脚步也会有一瞬间的迟疑,直到确认那声响与那个“麻烦”无关,才会继续行动。
餐桌上,即使目不斜视,他眼角的余光也能精准地捕捉到对面那份食物被消耗的程度。当发现那碗特意吩咐的药膳汤又一次几乎原封不动地被撤下时,一种极其细微的、类似于挫败感的情绪会在他心底一闪而过,然后被更深的冷意覆盖。
他不再通过管家询问,而是直接冷声对厨师长吩咐:“明天的汤换一种。”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仿佛是在调整一个不满意的项目参数。
厨师长战战兢兢地应下,试图询问是否有具体方向或者口味偏好。
薄靳言沉默了。
他哪里知道傅辞有什么口味偏好?他甚至从未关心过这种东西。
“适合体弱、胃口差的人。”最终他冷硬地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只留下厨师长一脸茫然地研究新菜谱。
这种无声的、单方面的“调整”持续着,像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一方在固执地试图修复一个不愿被修复的“故障”,另一方则蜷缩在自我的废墟里,对这一切毫无察觉,或者说,他拒绝察觉。
这天下午,薄靳言需要一份放在一楼书房的旧合同文件。他下楼,走向那间不常使用的房间。
经过走廊时,阳光房的门没有完全关上,留着一道缝隙。他本该目不斜视地直接走过。
但就在经过的那一刹那,他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他的视线无意中瞥进了门内。
傅辞在里面。
他背对着门口,坐在轮椅上,身影依旧单薄得令人心惊。他并没有在画画,那套崭新的画具仍旧原封不动地摆在桌上,像博物馆里无人问津的陈列品。
傅辞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面对那张空荡荡的桌子,和桌子上他不敢触碰的东西。
他的肩膀微微挎着,头低垂,形成一个无比寂寥而绝望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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