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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灯将目光从于广陵身上收回,深吸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既有了高少卿临走的话当令箭,她随即便将任务一一分派下去,吩咐道:“仵作详细验尸,查清伤口状况及案发时间;诸衙役将现场水洼和墙壁再仔细搜索一遍,切勿遗漏任何痕迹。你们尽快将查验结果报给我,商洛,薛昔阳,你们去知照祭酒与夫子、门房,将国子监所有人聚集起来,稍后我要问话。”
千灯到书库内坐下,吩咐人去查看了各处围墙,确定没有人翻墙进入,又询问了被传唤来的门房与夫子。
连日暴雨,学堂被淹,已经不开课了。今日特地来到国子监的学子,基本都是为了听讲乐而来,夫子们对自己所教的学子都心中有数。
“所有在国子监内、但又未曾去听薛乐丞讲学的,都有什么人?名单可出来了?”
“是,已经出来了。”衙役们早就习惯了听差,当即递上归纳好的名册交到她手中。
千灯翻了一下,看到上面寥寥几个名字,顿时脸色微沉。
未到的,金堂、孟兰溪;迟到的,薛昔阳。
“我?”
听到自己的名字,薛昔阳抬起那双与窗外雨丝一般缠绵湿漉的眼望着千灯,里面分明带着半分委屈半分错愕:“我便是讲学之人,如何也在名单之中?难道说我还能有大神通,一边讲学,一边分身前去杀人不成?”
差役对照名册,道:“薛乐丞此次讲学,比原定讲学时间晚了一刻,而众人都可以证明,当时薛乐丞入了书库内盘桓,距离于广陵出事的夹道只有一墙之隔。”
“那是因为监内淤塞,我不小心踩到泥浆,污了衣摆。县主你想,我怎能穿着泥泞衣服前去授课?所幸马车上有备用衣物,因此我便叫随侍去马车上取过来,等待时无聊便来书库翻看典籍,可我从未去过夹道呀!”薛昔阳望着千灯,眼中含满了委屈,“不信叫人取来我换下的衣服,县主一看便知。”
衙役立即跑到国子监门口,从马车上取来衣物。那件衣服也是浅色鲜亮的样式,衣摆上溅了几个醒目泥点。看泥点干燥的程度,该有一两个时辰了。
千灯看着卷宗,又问:“你当时既在书库中,旁边就是杀人血案现场,于广陵倒在水洼中时应有声响,你是否有察觉?”
薛昔阳摇头:“没有,库房砖墙如此厚实,我哪能听得到声响?”
大理寺丞聂和政在旁边道:“砖墙虽然厚实,可面向夹道却有小窗……”
他没有再说下去,而众人都心知他的意思——
在等待更衣的期间,薛昔阳确有时间从窗口爬出去,到夹道中杀了人,再悄无声息摸回去。
薛昔阳脸色微变,一贯清曼的声音显出尖锐来:“笑话,我应邀过来讲学,怎会携带凶器?再者,我身在书库内,又如何知道于广陵会进入巷子中躲避金堂,抓住这般稍纵即逝的机会,对其下手?”
耳听他们争执,千灯低头看着手中卷宗,再想想惨死于血泊中的于广陵,只觉莫名悲凉。
摊在她面前的事实是,死者与三个嫌疑犯,全都是她的未婚夫候选。
除了薛昔阳外,另外两个嫌疑人——孟兰溪、金堂,这两人明里暗里都曾经对于广陵撂过狠话。
孟兰溪说,于广陵未必压得住她的命格,该好好掂量掂量自己。
而金堂则直接去找于广陵大闹,弄得颇不好看,成为京中笑柄。
同住一院,又都在国子监上学、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他们真的会挥刃相向,互相残杀吗?
嫌疑
正当她望着纸上的名字出神之时,忽听清音入耳,孟兰溪已经传唤到了,放下药篓向她行礼:“县主。”
千灯回过神,抬头看见孟兰溪清润如玉的面容。他脸上有悲戚、有落寞、有惊惧,更有对她的关切。
千灯示意他坐下,问:“孟郎君,你可知道,于广陵之事?”
孟兰溪沉重点头,道:“是,我听说了。兔死狐悲,我如今心下也十分怅然……只是,人死不能复生,还请县主节哀。”
千灯打量着他:“今日薛郎君讲学,你既在国子监中,为何不去听讲?”
孟兰溪平静道:“我不是来听讲的,只是想着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洪水退去后,长安或许会有病情蔓延。想到素日在国子监走动时看到有些草药,因此便想顺手采些回去,让县主及王府诸人及早预防也好。”
千灯目光落在他身旁的药篓中,见里面果然有许多紫苏青蒿等草药。
而薛昔阳瞥了一眼,阴阳怪气道:“奇哉怪也,孟郎君不愿来听我的讲学,却跑到国子监来采这种东西?紫苏青蒿遍地都是,咱们居住的王府后院就有一大堆,你去那边采还能清除杂草呢,特地跑这里来干嘛?”
孟兰溪神情微变,辩解道:“我是因国子监沟渠边桔梗、黄芩众多,因此过来的。谁知过来一看,它们全都被沟渠倒灌夷平了,又不愿空着药篓回去,便随意摘了些充数。”
薛昔阳反问:“随意采摘,就摘了两个时辰?”
孟兰溪冷冷道:“我不知薛乐丞是什么意思,但我从未去过书库边,而当时在这边盘桓的,听说是薛乐丞你吧?”
听他们的争论,旁边的商洛瘪瘪嘴,眼圈不由红了。
耳边急促的脚步与惊惶的叫声传来,堂上众人齐齐向门口看去,却见调查凶器的衙役拉着金堂过来了。
“县主……”金堂趔趄着进门,刚叫了一声,衙役已将他往千灯面前一推,汇报道:“启禀县主,凶器的来源已经查明,正是来自金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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