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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命暂且无忧,只是前途命运就不好说了。每每想到这里,元春心里就仿佛被油煎炸一般。
才入宫的女孩儿,心思就如同写在脸上一样,还好此时病的人也多,元春在里面并不太显。只是原本娇花一般的面容,病了几个月暗淡了好些,再加上吃的不甚如意,人都几近瘦脱了像。
那些家中无甚挂碍的小家姑娘虽然也急,可因着原本的指望就不高,所以反倒比元春她们要自洽得多,其中几个容颜略好些的,在此时倒大大的显了出来。
后来前太子,也就是义忠亲王一案完结。老皇帝忽而巴拉地想起她们来,微薄的愧疚心作祟,提到眼前见了一面,指了四个颜色最好的服侍自己。
其他的都着令内务府封了女官,并准一同入宫服侍的丫头继续服侍,等到了二十五岁请了恩旨就可还家。
这一番操作又是令人意想不到,倒比元春之前预料的好不少。若是充做普通宫女,这群养尊处优的世家小姐们还有的苦头可吃呢!
只是可惜了那四个被老皇帝选中的年轻女孩儿,一树梨花压海棠,究竟又是什么喜事呢!
可被古人说中了,福兮祸所伏,自古福祸相依,吉凶本无定数。
至于元春几个世家姑娘,好好的变成了伺候人的奴婢,从十指不沾阳春水到事事操心,这其中的艰辛还在其次,只心里的落差就折磨得又凋零了几个,几年后,颜色形容也就如同宫中其他宫人一般了。
前世,元春还算通达,正经是老太太培养出来的。虽消颓了一阵子,到底调整好了情绪。
后来太上皇退位,新帝登基。凭借着贾府和甄家的老亲以及自己多年的小心奉承,元春攀上了甄太妃,一跃之下鲤鱼翻身,以二十一岁“高龄”成为了新帝的贵妃,又为贾府延续了二十多年的荣耀。
只是这其中滋味,元春每每回忆起来都忍不住苦笑着摇头叹息——
当初新丧,元春自觉这些年来也算为了贾家鞠躬尽瘁,对得起那十六年的养育之恩了。奈何宫中岁月消磨人心,骨肉亲情被物化后只剩下虚伪的奉承与索取。
细想自己的一生,何尝不是在为他人做嫁衣?可即便再恨,若是没有这微薄的亲情做支撑,自己也许都熬不过那寂寂深宫中二十七年的岁月。
或许是太过不甘心,元春死后并未急着走入轮回,更拒绝了所谓“警幻仙姑”的指引,去什么太虚幻境归案,而是漫无目的,无知无觉地游离于这天地之间。
不知过了多少年,机缘巧合之下,她看到了一本名为《石头记》的小说……原来,那深宫中多年的倾轧与纠缠,到头来不过是落于书上寥寥四句的判词!
元春的不甘与愤恨最终化为索然,坦然看着身体逐渐
消散于天地间……就这么离开也挺好的,元春想着。谁知恍惚之后一睁眼,竟看见陌生且年轻的抱琴轻轻摇着自己说:“司侍,时辰到了……”
元春:……老天爷!你即便是要我重来一次,或是进宫前,或是封妃后。我便是有了大因果,才要将这宫中岁月都再次遍历一遭,才偿还得过吗?
没错,元春回到了太上皇选妃之后,她们被内务府带回去学规矩派差事之前。这无甚意趣的人生又要重来一遍不算,还要从最苦的一遭走起,元春脸上的冷笑与愤恨都惊到了一旁的抱琴。
只见抱琴“扑腾”一声跪在地上,紧紧握着元春的手小声哭道:“姑娘,好姑娘,你可一定要想得开啊!不过几年之后,咱们还可以回去的,到时候老太太怜惜,咱们还和以前在家里一样的……”
和以前一样那是假话,不过元春已然重来一次,也很不用抱琴一个小姑娘哭喊着劝慰。自戕是大罪,再得罪了老天爷,指不定又有什么幺蛾子等着自己。
整理好心情,元春勉强笑着对抱琴说:“衣服拿来,今日第一次见教习嬷嬷,迟了不好。”
抱琴闻言一翻身爬了起来,两把擦干净脸上的泪痕,忙转身去拿衣服,一句多的话都没有,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强将手下无弱兵,贾母精心挑选出来的,几乎陪着自己走到了最后的丫头,脑子和适应能力都很不错。
蝼蚁尚且惜命,既然死不得,无论如何也不能如前世一般稀里糊涂地过了。只是这一遭,不求通达显贵,也盼能多有一二随心之处。
重来一次,元春在宫规上的苦头倒是少吃了好些,那五年做女官时下的功夫,还在血脉里没有遗失。不过半个月,教习嬷嬷们对她就十分和颜悦色了。
只是元春说话时不大敢抬眼,不好无故装的瑟缩,只好日日一副害羞的样子。生怕宫中那些人老成精的嬷嬷们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来。
这副身体如今才有十六岁,灵魂却是历经风霜的妇人,哪怕不算后来在这尘世间飘荡的几年,四十多岁和二八年华的眼神是不一样的。
元春有时对镜理妆,看着自己的时候都会有一种错位感。这副样子不能让人看见,在分派职位的时候,元春装作没有看见抱琴眼中的欲言又止,将进宫带的大笔银子划了一半上下打点,把自己派去守书库去了。
教习嬷嬷们虽然觉得可惜,但估摸着她是世家小姐不愿意拉下脸来伺候人,况且钱已到手,犯不着费精神教她,麻溜地把她派去了这个清闲自在却不得见人的去处。
此时,这些刚进宫的姑娘们手里还是有钱的,打赏都很大方。太监嬷嬷们吃够了油水,看起来比平时好说话的多,元春越性趁此机会把下处也一并迁去和守书库的宫女们一起,因为身份不同,还得了个套间,抱琴可以挨着自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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