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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行间怔在原地,先前一往无前的勇气消散殆尽,只剩下惶惑与沉重。
浮郗上神不再多言,目光重新投向苦境,仿佛刚才那番石破天惊的谈话从未发生:“今日天气晴朗,想来星夜浪漫,不如邀列缺神君共赏?他一定会很高兴。”
路行间失魂落魄地辞别浮郄,警告言犹在耳,而他不知该如何破解这困局。
一个月期限只余三分之一,云列缺神色如常批阅文书,侧脸在光线下显得轮廓分明,带着一种清冷的疏离。
自苦境分别,他与云列缺甚少见面,如今竟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呆立一旁踌躇不决。
对方大约看出了他的心思,先开口道:“对我可以有话直说。”
路行间垂下眼眸,“天劫将至,神君丝毫不担心么。”
云列缺执笔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他:“星轨命数,看似恒定,实则在细微处流转生灭,飞升上神者虽少,但也不是没有,也不至于真就尸骨无存灰飞烟灭了。”
他心生悲戚,一时说不出话来。
“今夜天气晴朗,随我去看看星象吧。”
观星台高悬云端之上,远离宫阙喧嚣,四下唯有风声轻柔。夜幕并非墨黑,而是深邃的绀青,银河浩瀚,星云缓缓流转,亘古无声。
路行间与云列缺并肩而立,一时无话。脚下是翻涌的云海,头顶是璀璨的星河,置身此境,尘世纷扰、甚至天宫琐事都显得渺小起来。
“前尘往事如流星,存在过,便也罢了,”顿了顿,云列缺的声音轻如叹息,“此时此刻,你陪在身边,于我而言已是慰藉。”
星辉洒满肩头,夜风拂动衣袂,他望着云列缺的侧影,挺拔身姿在浩瀚星空的映衬下,竟透出一种孤寂的决绝。
路行间的心酸涩莫名。
因天劫临近,天宫笼罩在凝滞的氛围之中。苦境天象也现异变,时而烈日灼空,时而狂风大作,黑云压城暴雨如注。
各处结界已然开启,流光溢彩的法阵层层叠叠,以防天劫余波冲击天宫。
最后几个时辰,云列缺忽而传音于他,要他到清冷渊一趟。
路行间不疑有他,清冷渊寂静无声,踏入殿内云列缺只是背对着他,久久不语。
他试探着唤了一声:“神君?”
云列缺缓缓转身,眼神复杂难辨,突然殿门闭合,一道无形禁制瞬间护住整个清冷渊。路行间愕然,周身灵力如陷泥沼,被结界完全压制:“神君,这是何意?”
对方走到他面前,伸手轻轻拂过他因惊愕而微蹙的眉间,动作轻柔得近乎缱绻。云列缺的声音很轻,“我知你心性,怕你重蹈覆辙,结界足以护你周全,直至天劫结束。”
话音一落,云列缺决然转身,衣袂翻飞间,身影已消失在殿门之外。
“……云列缺!”路行间冲到殿门处,手掌贴上符文流转的光壁,却只能感受到强大的阻隔,“放我出去!我不会胡闹,不要浪费法力!”
回应他的只有愈发凛冽的风声,以及天际隐隐传来的沉闷雷鸣。
浮郄上神推演无误,一月之期刚到,天宫上方的祥和便被骤然撕裂。
原本永昼的天空迅速暗沉下来,密云自四面八方汇聚,盘旋在灵台上空,闷雷滚滚,天宫灵气也随之紊乱。
云列缺立于观星台之外,他已做了所能做的一切准备,面上无波无澜。
天地之间波诡云谲,第一道天雷落下,没有预兆,毫不留情。
他不闪不避,硬生生接下这一击,痛楚自神魂深处而生,母亲为爱以身挡下无量量劫,路行间选择斩断情丝忘却前尘,上神的无情与决绝,天道的矛盾与不公……
天雷如雨急下,一道接着一道,丝毫没有给他喘息的余地。观星台被反复灼烧、撕裂,化作一片焦土。
九天惊雷渐息,破碎云层透下万道金光。云列缺单膝跪在焦黑的废墟中央,白衣染血,气息微弱,但脊背依旧挺直。
诸神无不松了口气,正以为天劫已过,太渊也舒展了紧蹙的眉,谁知下一刻异变陡生,天地间刚刚平复的灵力再度疯狂搅动。
云列缺瞳孔骤缩,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已过,这不是他的劫数——路行间的修为与灵力被天道一同感应,天劫接连而至!
他回身往清冷渊赶去,天雷已落在结界之上,震得他吐出一口鲜血。路行间怔在原地,他忘了前尘,忘了身负的因果,不明白灭顶之灾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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