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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的夜很凉,长风刮过,混杂着些微的水腥气。
此处与天的距离似乎很近,沙漠延绵,一望无垠,略一抬眼,整个天幕便撞入眸中。
繁星如同地上数不尽的沙子,点点星光汇聚成河,浩瀚璀璨,连明月也无法与其争辉。
忽地,一颗星星自天幕滑落,拖着长长的光尾,悄然消失在天地相接的黑暗中。
周围很安静,不是那种听不到半点活物声响的死寂,但却空的令人慌。
篝火噼啪,不远处传来零星几声驼铃,以及骆驼喷气的声音。迟重林侧过头,目光落到陈泫的脸上。
陈泫新化的这张脸年迈又沧桑,皮肤粗糙干硬,胡须枯槁花白,活脱脱一个暮年老翁,与他原先的样貌沾不上半点关系。但唯独那双眼睛无法遮掩,深潭一般,又像吞噬万物的黑洞。
单是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就感觉自己整个被剖开,所有腌臜邪祟都无处遁形。
……皆是妄念。
迟重林垂下眼帘,脱下外衣,盖在陈泫身上,又往肩膀上拢了拢。
“起风了。”他低声道。
确实起风了。沙漠温差大,白天炽热如火,太阳一落山,便眨眼从火海掉进了冰窟,晚风一吹,更是凉意沁人。
迟重林刚想收回手,动至一半,手却被人抓住了。
迟重林:“?”
错愕低头,只见陈泫面色如常,脸上仍是那副万年不动的淡然神情。
他握住迟重林的手,掌心摸一把,翻过来手背再贴一下,动作干脆利索,像是在做什么严肃的质量检测。
“凉,”摸完这两把后,陈泫评价道,“衣服穿好。”
“……”迟重林这才反应过来陈泫刚才在干什么,忍不住一笑,辩解道,“我不冷——”
他忽然卡了壳,师尊两个字堵在喉头,想起自己所扮演的角色,挣扎半晌,干巴巴从嘴里吐出来俩字:“……阿爹。”
这两个字一出,缩在旁边闭目养神的贺庆忽然“嗤”的抖了一下,随后为了掩饰自己什么都没听到,又连咳了好几声,试图伪装那声喷笑只是一个意外。
迟重林:“……”
这次伪装是陈泫提的主意。
?神古怪,那日前来的信使也语焉不详,搞不清背地里究竟有什么谋划。如果不做出改变,他们定然会陷入被动。
为彻底摆脱?神教的监视,在离开之前,陈泫在住所处施下了幻象,伪造出众人还未动身的假象。
因为暂时无法判断?神教是以何种方式得到他们的消息,在前行的这几日,陈泫等人都没有泄露出一丝灵气。至于今日不小心被沙匪抓住,他们原先以为对方只起了劫财的心思,还想着破财免灾,却没想到对方竟是想斩草除根。
若不是李老板的商队及时赶来,只怕免不了会生“小女子倒拔壮大汉”、“残血躯反杀携刀沙匪”之类的怪事生。
他们所扮演的乃是一家七口。作为前辈,陈泫理所应当地成为了辈分最大的长者,膝下有迟重林与贺庆两个孩子。后者多年前娶妻,与其共育一子,分别由萧凤与艾尔肯饰演。至于冯亦和徐宗则两人,则被算作前来投奔的侄儿。
说来也奇,陈泫似乎对伪装一事颇为得心应手,安排完众人身份,还将他们的身世背景、家庭情况交代得相当详细,虽说短时间无法做到十分完备,但糊弄外人却是绰绰有余了。
一通讲述完毕,听得贺庆啧啧惊叹。这还是他头一次知道自己这位师叔可以一口气说那么多个字。
但迟重林的心情却没有轻松多少。
旁人或许只以为陈泫想掩人耳目,但迟重林好歹与此人多打了一辈子交道,有时还是能猜到他内心想法的。
说实话,陈泫其实压根一开始便没打算让他们进入神山。
且不论陈泫处事一贯独来独往,行踪从不与人报备,更何况神山凶险未知,艾尔肯之事尚未解决,冯亦二人虽是旧识,却也不知根底。若贸然带着萧凤与贺庆二人奔赴险境,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是谁也不愿看到的。
?罗格腾格里……
迟重林无声默念着这几个字。
他对?神教基本没什么印象,在前世时也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号。因为是意料之外的势力,在刚来西域的前几天,为了躲过这个教派的眼线,也耗费了一番功夫。
经过了解后现,这个教派表面上无害,却处处透露着诡异。
?神教最早在几十年前出现,但在当地并没有引起太大影响。直至十年前,几个自称神使的人出现,以可以实现所有人的愿望为由,广泛传教,短时间内吸收了大量信徒,这才形成了如今的规模。
还有前几日找上门来的那个男人,不论他们是出于什么目的,寻求合作也好,鸿门宴也罢,都代表着?神教很可能已经拥有了足以抗衡陈泫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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