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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本来早知道眼前的一切不过只是梦境,眼前的这个人即使没有幻境外的记忆,也还是阿燃,所以才这样大喇喇的进了他的居所。
可看了这么久,他忽然发现这个阿燃和他的阿燃是一个人,可也不是一个人,他们有不同的记忆,不同的人生经历,他实在不该这样鬼鬼祟祟潜入人家家中,又偷偷窥伺许久,这行为简直就……
既然一时半会还出不去,也许他应该在梦里……先和梦里这个阿燃重新认识一下。
沈忆寒按捺住心中那做贼一般的负罪感,正想着寻个机会离开此处,忽然不远处蒲团上的云燃眉间又浮现出了那团白雾一般的霜气,他面色变得惨白一片,忽然“噗”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来。
沈忆寒一惊,本能的足尖一动——
他差点就要冲上去了,还好临了猛然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赶忙又停住了脚。
云燃胸膛急促的起伏了一下,雪白的孝服衣襟前被染红了一片,他却浑然不顾,抬起头看向沈忆寒的方向。
沈忆寒心下一沉,暗叫不妙,要是现在让梦境中的阿燃发现了自己,只怕什么好好结识都只能是做梦了。
梦境中的他这会已经筑基几年了,而云燃不过炼气七八层的样子,按理说……他应该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发现自己的。
他屏住了呼吸,仍然一动不动,假装自己也是一个书架。
果然云燃顿了顿后,片刻后就又低下了头,双手结印吐纳运功起来,似乎在疗伤。
然而情况似乎不太乐观,大约半柱香后,云燃睁开眼来,脸色仍然惨白如纸,那笼罩着他面门的白雾也并未散去。
他扶了扶桌角,似乎是想站起身来,却踉跄了一下,忽然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沈忆寒这次再没法假装自己只是一个书架了,他只踟躇了片刻,最后还是两步上前,把云燃扶了起来,放到了床上。
他探了探云燃的呼吸,被他吐出来冰寒刺骨的气息激的几乎打了个激灵——
这样冷,怎么能是一个活人的呼吸?他身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少年睫羽紧闭,白气笼罩着他的面庞,把他衬得像是一尊雪雕,沈忆寒发现他的牙关在轻轻地打战,手脚也在微微发抖。
他是在冷吗?
沈忆寒动作飞快的把旁边原本叠的整整齐齐的被褥扯散,他本来纳闷如今的阿燃、一个修士——而且不是自己这样贪懒爱睡的修士,为什么房里会有被褥?现在却忽然好像有了答案。
他把被褥盖在阿燃身上,却没有觉得他有好些,心急如焚间,忽然想起方才那瓶丹药,站起身来在书柜前刚才阿燃取药那一层翻了翻,果然找到了它,倒了一粒出来回到床前喂云燃服下。
这一粒药服下,果然见效,云燃面上笼罩的寒气立时褪去了些,但仍不曾尽数褪完,沈忆寒感觉到他不再打战了,心下这才稍稍放下。
似乎药力不够……但是否需要再吃一丸,他却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就他所见,云燃一日之间已经用药两次,是药三分毒,这药也不知道吃多了有没有什么害处。
沈忆寒想来想去,觉得唯有一个法子,最为稳妥。
既然是冷的,那让真元灵力在他周身经脉运转起来,或许就能暖和些。
沈忆寒坐在床边,拉起云燃的手,正打算注入真元,然而才一触及到云燃脉门,自己真元遭遇的那内腑触感,却险些将他冻的跳了起来。
沈忆寒猛地收回了手,他猝无防备,这会梦中的修为也不过筑基中期前后,一下子没反映过来,半天才从那种彻骨的冰寒浸透识海般的冷里抽离。
第二次有了防备,他准备了许久,才握着云燃的手将真元汇入他的脉门——
饶是如此,他也几乎耗尽了全部的忍耐力,才没将那一点真元收回来。
真元在云燃周身经脉中运转一周后,终于汇抵丹田,却在接触的那一刻,沈忆寒感觉到一种从未体会过的至阴至寒的侵蚀,那种冷是难以想象的,像是最锐利的冰峰剖开后刺入还在流血的伤口,寒冷与疼痛交织,叫人分不清究竟哪个更难忍耐。
他被刺伤一般迅速收回了真元,心中却是惊涛骇浪,阿燃的丹田……怎么会是这样?
榻上的云燃却仍然那样安静的闭着眼,流动的白雾衬得他的眉眼如雪峰白峦般美丽。
不……这一定不仅仅是从小到大,总被在雪中罚跪那么简单。
沈忆寒闭目定了定神,暂时将杂念从脑海中抛出,又一次握住了少年的脉门,渡入真元。
……
一夜无风无雨。
云燃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榻上,身上的被褥盖的不太整齐,但却有人很细心的把每一个可能进风的口都替他掖上了。
房中陈设几乎一切如常,就好像这里仍然如从前的许多个日日夜夜一般,除了他,再没有别人来过。
他坐起身来,目光垂下,在身上穿着的中衣上顿了顿,然后侧目看见了枕边那件叠好的孝服——
上面的血迹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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