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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师弟紧闭着眼,长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整个人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和…心灰意冷。
“师弟,”叶问舟放下药碗,声音放得更柔,“你伤得很重,需要静养。三清山灵气充裕,更适合你恢复。”
“跟师兄回去,好不好?师父和师姐都很想你。”
他的手带着安抚的意味,轻轻落在洛明修散乱的白发上,动作温柔地替他整理。
沧澜欠他的
洛明修睁开眼,眼神里没有丝毫犹豫和动摇,只有一片沉寂。他轻轻摇了摇头,避开了师兄的手,这个动作让叶问舟眼神微黯。
“不了,师兄。”他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我是下山历练的。盛家庄的血债未偿,十三元凶的踪迹已现,巫雅又在南海搅动风云…我不能回去。”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语气太过生硬,又补充道,“我会给师姐写信的…师兄回去时,帮我带给师姐吧。”
叶问舟看着洛明修眼中那份与年龄不符的沉重和决绝,心中百感交集。
那个曾经在三清山上调皮捣蛋、追着他和雪青身后喊“师兄师姐”的小小身影,终究是在这腥风血雨的江湖里,被逼着长大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收回了手,眼神复杂:“好。你长大了,有自己的路要走。师兄…不勉强你。”
他站起身,替洛明修掖好被角,目光在他苍白的脸和裹着厚厚绷带的胸口停留片刻,带着浓浓的不舍和担忧。
“好好休息,按时服药。万事…小心。”
洛明修轻轻“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叶问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石室,轻轻带上了门。
石室外的通道,光线昏暗。
叶问舟刚走出几步,脚步便顿住了。通道的阴影里,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如同沉默的礁石般伫立在那里,正是去而复返的骆西狩。
他背对着叶问舟,面向着岩壁,肩膀的线条绷得死紧,周身散发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冰冷而危险的气息。
叶问舟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同样锐利、毫不退让的审视。
他走到骆西狩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清朗的声音此刻带着冰碴:
“骆掌门。”
骆西狩缓缓转过身。昏暗的光线下,他的面容轮廓显得更加硬朗深刻,深陷的眼窝里,那双锐利的眸子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直直刺向叶问舟,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和一种…被侵犯领地的暴躁。
“叶少侠。”骆西狩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挤压出来,带着海风般的粗粝,“人已看过,药也喂完。沧澜简陋,不便久留贵客。”
这是赤裸裸的逐客令。
叶问舟却恍若未闻。
他迎着骆西狩那充满压迫感的视线,非但没有退缩,反而上前一步,清澈的眼眸里燃着隐忍的怒火:“简陋?不便?”
“骆掌门,我师弟在你沧澜地界,在你眼皮底下,伤成这副模样,险些命丧‘鬼牙礁’。你一句不便久留就想打发我走?”
“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骆西狩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戾气,如同被激怒的凶兽。
“我提醒过他危险!警告过他不要冲动…是他一意孤行!是他不听劝阻!”
“一意孤行?”叶问舟冷笑一声,眼神锐利如针,“骆掌门,我师弟为何会‘一意孤行’?他拼着性命去‘鬼牙礁’,难道是为了游山玩水?”
“他是为了救那些被海盗掳走的无辜渔民!是为了替你沧澜铲除盘踞在卧榻之侧的毒瘤!”
“他做到了!一个人,拖着那样的伤…把人都救了出来!把匪首都斩了!”
叶问舟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发颤:“可你呢?骆掌门,你当时在哪里?你的沧澜弟子在哪里?”
“他重伤昏迷被送回来时,身边只有一只同样受伤的灵禽…这就是沧澜的待客之道?这就是你沧澜掌门的担当?!”
句句诛心!字字如刀!
骆西狩的脸色铁青,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叶问舟的话,像是一把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心头最不愿触碰的角落。
洛明修满身是血、昏迷不醒的样子再次浮现在眼前,与渔村外他指责对方“不顾人命”、“纸上谈兵”的画面重叠在一起,形成巨大的讽刺和煎熬。
他无法反驳叶问舟的话。洛明修确实做到了他没能做到的事。
用最惨烈的方式,证明了他的坚持并非无谓的冲动。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懊悔、愤怒和难以言喻的挫败感,如同狂暴的海啸冲击着骆西狩的理智。他握着尺阙的手背青筋暴起,指节捏得咔咔作响,周身的气势变得更加危险,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
然而最终,他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那狂暴的气息竟被他强行压了下去。骆西狩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翻涌的怒火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绪取代。
他看着叶问舟,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近乎疲惫的沉重:
“沧澜…欠他的。”
这简单的五个字,仿佛耗尽了骆西狩所有的力气。他没有再看叶问舟,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沉默地转身,高大的背影在昏暗的通道里显得异常孤寂和沉重,一步一步,朝着岩洞深处走去。
叶问舟站在原地,看着骆西狩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
他知道骆西狩这句话的分量。
这不仅仅是承认错误,更是一种承诺。他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取而代之的是对师弟处境的更深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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