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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做了个“请”的手势,钟仪川也不知对方身份,心绪不宁地落了座。
“方才公子仗义执言,该是本王道谢。”
容瑟亲自斟茶,钟仪川却呆滞当场。
如今在晋京敢自称“本王”的只有一位,加上对方的话已经说得明白,眼前这容貌瑰丽气质温和的年轻男人,就是朝中翻手为云的摄政王。
钟仪川指尖颤抖,坐得稳当,实际上脑中一片混乱。
但他很很快镇定下来,立刻恭恭敬敬起身对容瑟行了个大礼,声音也还算沉稳:“草民钟仪川,见过王爷,谢过王爷大恩。”
容瑟一怔,他很难适应古代这些尊卑礼仪,立马起身将钟仪川亲自扶起来。
“谢的什么恩。”容瑟连忙道,“公子愿为本王正名,是本王该谢你才是。”
梁慎予眼神骤然一暗,也跟着起身,单手拉开容瑟,另手用巧劲将钟仪川推上座椅,温声道:“坐下说吧。”
自己则牵着容瑟坐到对面去。
容瑟略有无语,幽幽瞥了眼梁慎予,后者回予了一个温和的笑。
“你方才说大恩。”容瑟转头瞧向钟仪川,见对方倒是沉稳,没如坐针毡似的,“本王今日初次见你,能有什么大恩?”
钟仪川苦笑:“喻兄都与小生说了,秋氏一案,多亏王爷相助,小生被那秋子寒诓骗数年,若非王爷,只怕还蒙在鼓里为他人做嫁衣。”
容瑟顿住,钟仪川的事的确是他告诉喻青州,但其中有什么隐情他不知道,犹豫问道:“钟公子既有才华,未尝不能为自己谋个功名,何必帮秋子寒写诗做替?”
“唉……”
钟仪川轻叹道,“不瞒王爷,当年小生入京赶考,只是才到晋京城,便听闻家中老母病重之噩耗,秋家找上门来,小生……着实身不由己,这些年秋氏承诺给银子救我母性命,也不准小生回乡探望,谁成想……谁成想!”
说至此处,钟仪川狠狠咬牙,面露愤懑:“早在我入京赶考那年,家中老母便已病重逝世!”
容瑟眼神复杂。
秋家拿钟仪川的孝心威胁他,可人家的母亲早就病逝了,钟仪川也是个怨种,平白无故叫人利用这些年,葬送前途不说,连母亲的性命也未能保住。
“秋子寒数次进献战车战船草图,只是其中多有不足。”梁慎予忽然开口,“想必这图也是出自公子之手吧?”
钟仪川颔首,腼腆道:“小生父亲是个木匠,自小便瞧我爹做这些,除去读书外便与我爹学了些,只是做些桌椅板凳总归无趣,便瞧了许多古籍,学做不少东西,只不过给秋家的图都是前些年的随笔之作。”
也就是说,他手中还有更完善的。
容瑟不禁赞许。
这人还不算太傻,给秋子寒的都是些见解策论诗篇,但真正要紧的东西倒是攥在自己手里。
容瑟不擅长处理这些问题,但梁慎予早早做足功课,语气温和,与钟仪川聊了个有来有往。
战车可用在羌州边陲,战船用在儋州等沿海处最好,梁慎予瞧过那些半成品草图,就知道钟仪川不是个只知道读死书的书生,如此便不能猜想,当年秋子寒是怎么用泄露试题叫钟仪川帮他考了个功名的。
钟仪川这人瞧着腼腆话少,但说起正事便滔滔不绝,譬如适才在楼下怒斥之时,说得条理清晰。
聊到最后,梁慎予温声说道:“公子既有如此才华,可愿到我晋北骑中任职?”
这下不仅钟仪川愣住,连容瑟都是一怔。
钟仪川这才能,该当用到工部去,可梁慎予这意思,却是要将人扣下为己所用了。
但容瑟没吭声。
他知道梁慎予应当有自己的考量。
听得晋北骑,钟仪川便晓得与自己说半晌话这人不是摄政王府的随从,而是当朝定北侯,他稳了稳心神,有些犹豫:“侯爷此言何意?”
梁慎予听得出来他在犹豫不定,气定神闲道:“恩科三年一次,朝中局势不如当年,你不见得能再中个功名,若是摄政王举荐你入朝为官,日后难免受人诟病出身,六部之中多是权贵出身,如秋子寒之流,倒不如先入晋北骑,本侯许你羌州长史,羌州工匠任你调度。”
话至此处,梁慎予点到即止,十分温和地予他思量时间,“你且自己回去想几日。”
言罢,取出一块令牌抛予钟仪川,“若是想通了,便拿着这个去城外晋北骑营地,寻巫孑。”
钟仪川自知梁慎予所言有理,当即郑重其事收好令牌,俯身作揖:“多谢定北侯。”
等钟仪川从房中出来,等候已久的喻青梅迎上来低声问道:“思明,怎么回事呀?”
钟仪川又变回那个腼腆书生,低下头说:“与贵人见了一面而已,咱们走吧。”
喻青梅点点头,又对蓝莺摆了摆手,“蓝姑娘,那我们走啦。”
上次蓝莺出手相助,身手飒落,让喻青梅对这姑娘印象深刻,崇拜不已,两个年岁相仿的女孩叽叽喳喳聊了半晌,什么胭脂水粉哪家糖糕好吃,很快建立起友谊。
蓝莺便也挥手,热情道:“好呀!”
回府路上,容瑟在马车里忍不住问:“你扣下钟仪川,当真是为了他的前程?”
“王爷怎么明知故问。”梁慎予弯眸,“自然是因此人的能力,他手里那些东西,断然不能落入工部手中,尚书省听命于奚晏,奚家的儿子娶了长公主,如若钟仪川入工部,断然会沦为工部挟制晋北骑的棋子,日后必是大患,甚至……”
他顿了顿,眼中深沉,翻涌着沉甸甸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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