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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瑟想要的竟然只是报复。
容靖不由得回想,或许从一开始就错了,假如没逼死颜贵太妃,又或者他幼时没对容瑟折辱打骂污蔑,事情或许本不必走到今日这般。
哪怕再不愿承认,容靖还是知道,他后悔了。
于是握笔的手都在细细颤抖,足足用了一个时辰,才将罪己诏与圣旨誊抄下来,盖上玉玺,朱砂印泥落在明黄的锦缎之上,将容靖这短暂的、半年的皇帝生涯彻底了结。
“不错。”容瑟走上前来拿起罪己诏看了看,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容胥和曹毓敏干得事,足以叫天下人看懂,“来人,罪己诏贴宫墙上,让天下百姓都看看,至于这道传位圣旨,送到宁郡王那,着礼部、光禄寺预备登基大典,日子就定在……初十吧。”
等宫人离开,容瑟转身,背对着光,居高临下地瞧向几乎瘫坐的容靖,微微笑道:“既然是废帝,那也就不能住在宫中,不过本王早就给你物色好了去处。”
容靖猛地抬头,“即便不是皇帝,我也还是皇室宗亲,你要赶我出宫?!”
“不止。”容瑟伸出一根手指,缓缓摇了两下,“你不是一向觉得自己比旁人高贵么?既然如此,那就去坊间做个平民吧,来人——”
容瑟话没说完,门外便蓦地响起喧哗声。
“让本宫进去!本宫要见摄政王!”
容瑟眉梢微挑,给守在屋里的蓝莺使了个眼色,“让她进来。”
蓝莺点头,将门推开,一个身着华贵宫装的女子快步进门,全无仪态,神色匆忙,高耸发髻上的步摇钗环恨不得甩到脸上,当啷作响。
“皇叔,本宫听说,你逼陛下让位给了那个宁郡王?!”侯青夏勉强镇定,但神色间还是能瞧出惊惶。
“怎么是本王逼的?容胥自己做下那些烂事,他儿子自然要替他扛下来。”容瑟笑了笑,“本王还差点忘了皇后,既然皇帝不是皇帝,那你也自然不是皇后。侯氏参与此次逼宫叛乱,不过你是女眷,若是肯安分守己,在宫中安度余生未尝不可。”
他与侯青夏没仇,自然也不会为难一个女人。
侯青夏却不领情,盯着容瑟说道:“哪怕陛下不再是陛下,那皇位也不该交由一个皇室宗亲,皇叔也不能废了本宫,本宫已身怀有孕,这是皇嗣!”
容瑟微愣,见侯青夏如此言之凿凿,余光便瞄了眼容靖,瞧见他神色比适才写罪己诏时还要难看,那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厌恶了,容瑟甚至怀疑容靖的神情仿佛是要直接吐出来似的。
于是心里有了数。
“是吗,那可是好事。”容瑟微微眯眸,“不过混淆皇室血脉,可是死罪啊,皇、后。”
侯青夏知道变故时,侯家人都已经进了大牢,她明白此刻自己该怎么做,可面对容瑟洞悉一切的眼神时,还是忍不住惊恐心虚,狠狠攥了攥指尖,才强作镇定地说道:“自然,本宫怀有龙种岂会有假?皇叔,本宫肚子里是皇室的血脉,为大晋皇室开枝散叶乃是大功,岂能废本宫位份?”
容瑟沉吟,又扫了容靖一眼。
容靖虽然脸色难看到吃了苍蝇似的要吐不吐,但他却始终沉默着,仿佛默认了侯青夏的话。
明知侯青夏怀孕也必然不是自己的孩子,但容靖知道自己翻身无望,索性不拆穿,任由侯青夏给容瑟添堵。
容瑟也知道他的想法,似笑非笑地说:“那就罢了,皇后留在宫中安心养胎,等着看新帝的意思,再定去留,至于废帝——贬为庶人,赶出宫去!”
容瑟不杀他,但要他比死还痛苦,不是自诩高人一等么?不是觉着百姓如蝼蚁么?
那就让他自己成为自己曾经最看不起的蝼蚁。
哪怕知道自己无力反抗,但真正被拖走时,容靖还是怕了,他发了疯似的挣扎咆哮,声嘶力竭:“不,不……放开朕!放开朕!朕是皇帝!朕是大晋的皇帝!你们不能这样待朕!”
侯青夏到底还是被这一幕惊得面无人色。
“皇后也回去吧。”容瑟瞥了她一眼,随即唤上蓝莺,“咱们回府。”
“来啦!”蓝莺立刻小尾巴似的跟在容瑟身后。
走出灵晖阁,容瑟裹紧大氅,直至出宫,他忽然回神望着巍峨高耸的宫墙,眼神幽沉。
容瑟抚着心口,无声地对不知在何处的原主说:看见了么?你未能做完的事,今日我都已替你了结,那些人都会得到该有的报应,若你执念已经解,无论身在何方,我都愿你就此解脱。
愿你摆脱今生,若有来世,平安顺遂,一世安宁。
容瑟随即转身上了马车。
从此往后的人生,该由他做主了。
除夕
城外庄子,枯枝覆雪,容知许站在庭院内,身披云白狐裘,如荒芜中一抹流云,伫立于残阳余晖中,遥遥凝视晋京城的方向。
“殿下。”
花青有些无奈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容知许转身来,她知晓这是定北侯府的老人,即便是容瑟和梁慎予都以礼相待,何况她对这位年长的夫人也无恶感,便轻轻颔首。
“快天黑了。”花青轻叹道,“入夜以后风凉,殿下别在这儿站着了,晚膳快好了,回屋吧。”
“多谢您。”容知许垂眸,“过会儿就去。”
容知许显然没什么用膳的心思,她没亲眼见过兵变,但却在书中读过争储政变如何残酷,每一次都伴随着刀光剑影血流成河,现下不知京中境况,她着实食不下咽。
花青见状也只得叹息,思及那个摄政王,神色不由得复杂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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